军事改编的命令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林谷军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封赏的喜悦尚未完全沉淀,新的职责与编制已然落下。大多数将士摩拳擦掌,准备在新岗位上大展拳脚,但也有人的心头,压上了沉甸甸的石头。
夜色渐深,镇荒城内府的书房依旧亮着灯。林凡刚批阅完一批关于望北城博览会筹备的文书,揉了揉眉心,正准备歇息,亲兵却在门外低声禀报:“谷主,石头营正求见,说……说有要事。”
林凡微微一愣,石头这憨直的性子,这么晚来,必不是寻常事。“让他进来。”
书房门被推开,石头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拘谨,他褪去了白日的甲胄,只着一身寻常布衣,脸上没有了受封时的激动,反而布满了不安与愧疚。他走进来,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声嚷嚷,而是噗通一声,直接单膝跪地,低下了头。
“石头?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林凡起身,欲要扶他。
“谷主!俺……俺心里不踏实,睡不着觉!”石头没有起来,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沙哑,“您给俺的封赏太重了,这步兵营正……俺,俺受之有愧!”
林凡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了然,重新坐下,语气平和:“哦?说说看,为何受之有愧?”
石头抬起头,脸上因激动而有些涨红:“谷主!大家都豁出命在镇荒城跟邢狗拼杀!铁叔、大康、柴狗,还有那些战死的兄弟……他们才是真英雄!俺呢?俺就带着一连守在望北城,连邢狗的毛都没摸到几根!仗是大家打的,血是大家流的,可最后,俺石头,寸功未立,却得了厚赏,还……还当了这人数最多的步兵营正!俺……俺这心里,堵得慌!俺怕兄弟们不服气,俺更没脸带着步兵营的兄弟们啊!”
他越说越激动,拳头紧紧攥着,指节发白。这份在他看来“不劳而获”的荣耀,成了他心头难以承受的重负。
林凡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提起桌上的陶壶,倒了两碗温水,将其中一碗推到他面前。“先起来,坐下,喝口水。”
石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起身,接过水碗,却只是捧着,没有喝。
“石头,”林凡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如同夜色中的磐石,“你跟阿竹、铁叔他们一样,是最早跟着我的人。从一无所有,到如今林谷初具规模,你们付出的,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厮杀。”
他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墙壁,回到了那段筚路蓝缕的岁月。“我记得,当初搭建第一个高炉,是你带着人没日没夜地挖土方,肩膀磨破了皮,一声不吭。推广新式农具,是你第一个扛起犁铧,下地示范,不怕人笑话。你石头,或许读书不多,心思直爽,但你的忠诚、你的勤恳、你的任劳任怨,林谷上下,谁人不知?”
石头听着,眼眶有些发热,低声道:“那……那都是俺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