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犴锐利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他:“讲!”
老医官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军中……近日有些士卒,出现了呕吐、发热之症,似是……时疫之兆。若能将患病死者之物,以投石机抛入城中……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哗——”帐内顿时一片哗然。
“用疫病?!此乃伤天害理之举!”
“我军亦在城外,若疫病蔓延,反噬自身如何是好?”
“一国大军,攻一孤城,竟要用此等魑魅魍魉之术?传扬出去,我大邢颜面何存?将军三思!”
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多数将领面露鄙夷与惊惧。他们是军人,崇尚的是刀剑弓马的正面对决,使用疫病,超出了他们的心理底线,也违背了基本的战争伦理。
胥犴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老医官,帐内反对的声浪仿佛被他自动过滤。他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脑海中闪过粮道被断、军官被狙、地道被淹的一幕幕,想到国内可能出现的质疑声,想到林凡那张年轻却沉稳得可怕的脸……
一股邪火混合着绝望的疯狂,在他心底滋生蔓延。
“颜面?”胥犴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若败于此地,你我皆成阶下之囚,还有何颜面可言?若能胜,史书……自有胜利者书写!”
他猛地一拍案几,决然道:“此事,交由你秘密去办!挑选重症不治者,取其衣物、沾染之物,小心封装!记住,绝密!若有半点泄露,提头来见!”
“将军!”几名将领还想劝阻。
“够了!”胥犴暴喝一声,杀气四溢,“我意已决!执行军令!谁敢再议,军法处置!”
帐内瞬间死寂。众将看着胥犴那近乎扭曲的面容,心中寒意更甚。他们知道,为了胜利,这位素以悍勇闻名的老将,已经不惜践踏一切底线了。
老医官颤巍巍地领命而去,背影佝偻,仿佛承载了无尽的罪孽。
与此同时,镇荒城内。成功化解了地道危机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水攻效果很好,”墨恒汇报,“两处地道均已废弃,短期内敌人应不敢再尝试。但是……谷主,我们在清理竖井时,发现水中……混杂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些……呕吐物的残渣,还有……疑似脓液的污迹。”墨恒的脸色有些发白,“而且,据监听其他方向的士兵报告,最近夜里,偶尔能听到邢军营地深处传来压抑的哭声和焚烧东西的味道,不像是在正常处理垃圾。”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他太清楚在卫生条件落后的古代军队中,疫病意味着什么。胥犴久攻不下,士卒疲惫,营地卫生状况必然恶化,出现疫情并不意外。但……结合墨恒的报告,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现在他脑海中。
胥犴……会不会狗急跳墙,利用疫病作为武器?
这个念头让他脊背发凉。如果邢军真的将患病者的物品抛射入城,那对密度更高的守城军民来说,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一旦瘟疫在城内蔓延,再坚固的城墙,再犀利的武器,也毫无意义。
林凡望天,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阴沉沉地压向大地,仿佛预示着一场比刀光剑影更加残酷、更加考验人性与意志的灾难,即将降临在这座不屈的城池上空。地火仍在暗涌,而人心的鬼蜮,已然张开了无形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