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残镜鸣鞘(2 / 2)

苏渺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医舍少年痛苦的呻吟,想起密道里老者咳出的黑血,碎镜的震颤越来越剧烈,仿佛在为那些即将遭殃的人悲鸣。

“我们得去看看。” 他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不行。” 顾砚拦住他,“贫民窟肯定布满了影阁的眼线,你现在过去,等于自投罗网。” 他看向红妆,“能不能安排我们混进去?”

红妆从戏袍里掏出个腰牌:“我扮成巡城的禁军,你们装作我的随从。记住,见到黑纹患者不要直接接触,那些浊气会通过皮肤传染。” 她忽然看向苏渺,“尤其是你,星隐血脉对浊气有天然的吸引力,一旦暴露,会引来所有感染者。”

三人换上禁军服饰时,暮色已漫过茶楼的飞檐。红妆的易容术确实名不虚传,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将顾砚变成了个满脸横肉的兵痞,给谢临粘上络腮胡后,倒有了几分凶悍之气。轮到苏渺时,她却只是往他脸上抹了些黑粉:“这张脸太惹眼,还是藏拙为好。”

贫民窟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腥甜,像有无数具尸体在烈日下腐烂。街边的屋檐下躺着不少患者,他们的皮肤布满黑纹,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苏渺的碎镜在袖中剧烈震颤,星纹的红光几乎要透布而出。

“看那里。” 谢临用手肘撞了撞苏渺,指向巷尾的土地庙。庙门口站着个穿黑袍的人,正往患者嘴里灌着什么,那些人喝下后,黑纹竟像活物般蠕动起来,发出满足的嘶鸣。

“是影阁的‘饲毒人’。” 红妆的声音压得极低,“他们用活人培养浊气,等时机成熟,就能通过这些人引爆地脉。” 她拔出腰间的佩刀,“按计划行事,我去解决饲毒人,你们找患者取样。”

苏渺跟着顾砚溜进土地庙后的柴房时,里面正躺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她的手臂上布满黑纹,却仍死死攥着块半融化的麦芽糖。苏渺的碎镜忽然飞出来,悬在女孩头顶,星纹的红光缓缓注入她体内 —— 那些狰狞的黑纹竟像退潮般褪去几分。

“有用!” 苏渺惊喜地说。

顾砚却脸色骤变:“快收起来!” 他指向窗外,黑袍人的身影正往柴房走来,“他发现了!”

苏渺慌忙收回碎镜,顾砚拉着他躲进柴火堆。黑袍人走进柴房时,他们闻到了股熟悉的腥甜 —— 与云麓山瘴气池的味道如出一辙。那人检查了女孩的状况,发出满意的低笑:“星隐血脉的气息果然能加速浊气生长,宁王殿下的计划很快就能实现了。”

他转身离开时,腰间的令牌在火光下闪了闪 —— 那是块银质令牌,上面刻着与影阁相似的纹路,却多了个 “宁” 字。

“是宁王的亲卫。” 顾砚的声音带着寒意,“看来宁王不仅与影阁勾结,还亲自参与了饲毒。”

谢临不知何时摸了进来,手里拿着个沾着黑血的瓷瓶:“取样搞定。” 他的络腮胡歪了半边,露出底下白皙的皮肤,“红妆那边得手了吗?”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三人冲出柴房,只见红妆正与三个黑袍人缠斗。她的刀法凌厉如电,却因顾及周围的患者束手束脚。谢临掏出迷魂散想帮忙,却被顾砚拦住:“等等,看她的刀。”

红妆的佩刀在月光下泛着淡蓝,每砍中一个黑袍人,对方的伤口就会冒出白烟,发出凄厉的惨叫。苏渺忽然想起谢临说过的 “净气露”,那刀显然淬了同样的东西。

“是玄甲卫的‘镇魂刀’。” 顾砚解释道,“专门克制地脉浊气。”

就在红妆解决最后一个黑袍人时,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顾砚脸色一变:“是禁军!快走!”

四人冲出贫民窟时,苏渺回头望了眼土地庙。月光下,他仿佛看到无数黑纹从患者体内钻出,在空中凝成个巨大的黑影,正朝着皇城的方向嘶吼。碎镜在他袖中剧烈震颤,像在预警某种即将到来的灾难。

回到三庆班茶楼时,红妆卸了易容,正在处理肩伤。谢临给她敷药时,苏渺才发现那伤口泛着黑 —— 竟是被浊气感染了。

“无妨。” 红妆忍着痛说,“这是老毛病了,当年在密道被影阁的人伤过,浊气一直没清干净。” 她看向苏渺,“你的碎镜能净化浊气,或许……”

“不行!” 谢临立刻反对,“他的血脉还不稳定,强行净化会被浊气反噬!”

苏渺却摸出碎镜:“试试吧。” 他想起那个攥着麦芽糖的小女孩,想起密道里死去的老者,“总不能看着她变成那样。”

碎镜的红光注入红妆体内时,苏渺忽然看到了段模糊的记忆 —— 影阁的人将玄甲卫的俘虏扔进瘴气池,看着他们在痛苦中变成怪物;沈青崖站在池边,面具下的眼睛没有丝毫波澜;宁王的梅花胎记在火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啊!” 苏渺痛呼一声,碎镜猛地弹开,他的手臂上竟浮现出与红妆相似的黑纹。

“都说了不行!” 谢临连忙往他伤口上撒药粉,“你这是拿命开玩笑!”

红妆的脸色却异常凝重:“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她抓住苏渺的手腕,“那些记忆…… 是不是与影阁的老巢有关?”

苏渺忍着痛,将看到的画面复述了一遍。顾砚听完,在舆图上重重一点:“是皇陵!” 他指着星图中央的红点,“京城的地脉枢纽就在皇陵地宫,宁王想在那里举行星隐血祭!”

就在这时,茶楼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红妆瞬间吹灭油灯,顾砚握紧软剑,谢临将苏渺往柜橱后推。门被推开的瞬间,他们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 ——

“苏公子,别来无恙?”

月光透过门缝照进来,映出张戴着竹编面具的脸。沈青崖的银发在夜风中飘动,手里提着个锦盒,正微笑着看向柜橱的方向。

苏渺的碎镜突然飞了出去,悬在沈青崖面前,星纹的红光剧烈闪烁,像在警告,又像在呼应。而沈青崖腰间的玉佩,竟也泛着同样的红光 —— 那是块完整的守心镜,与苏渺的碎片严丝合缝。

“看来,你已经找到另一半了。” 沈青崖打开锦盒,里面铺着块深蓝色的丝绒,放着的,竟是苏渺母亲的半块影阁令牌。

苏渺的心脏像被什么攥住了。母亲的令牌为何会在他手里?沈青崖究竟是敌是友?碎镜与完整守心镜的共鸣,又预示着什么?

夜风吹进茶楼,卷起地上的药粉,在月光里画出诡异的弧线。沈青崖的面具在光影中忽明忽暗,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但苏渺知道,随着这个人的出现,京城的风云,将变得更加汹涌。而皇陵地宫里的秘密,或许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