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古籍库的门轴在夜里发出 “吱呀” 一声闷响,像老人咳嗽时漏风的喉管。苏渺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着霉味、墨香与陈年纸张气息的风涌出来,扑在脸上凉丝丝的,带着时光沉淀的厚重感 —— 这是京城最老的藏书地,据说始建于永乐初年,里面藏着从秦汉到本朝的三万多卷典籍,很多孤本连皇宫秘阁都没有。
月光从高处的气窗漏进来,在满地的书架间织出细碎的银线。书架是黑檀木做的,历经百年已泛出深褐色的包浆,每一层都堆满了用蓝布封皮裹着的书卷,书脊上的字迹大多模糊,只有少数用朱砂标注的书名还能辨认。灰尘在月光里浮动,像无数细小的银尘,落在苏渺的袖口,轻轻一掸就簌簌往下掉。
“小心脚下。” 顾婉儿走在前面,手里提着一盏琉璃灯,灯芯的火苗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在书架上投下跳动的影子,“这里的书架间距很窄,而且很多书堆得不稳,碰一下就可能塌下来。” 她的指尖划过身边的书架,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用小楷写的 “星象类?丙册”,“母亲的札记里提过,国子监藏着一本《星隐族秘录》,就在星象类的最里面,据说当年是星隐族献给永乐帝的,后来被锁在了这里。”
谢临背着药箱跟在后面,药箱的带子勒得他肩膀发红,他时不时停下来,用指尖戳戳书架上的书卷,眉头皱得很紧:“这里的灵气不对劲,有股淡淡的腥气,像是…… 化灵雾残留的味道。” 他从药箱里掏出一片紫背天葵,叶片刚接触到空气,就从翠绿变成了淡灰色,“果然,最近有影阁的人来过,他们的灵气污染了这里的纸张,连草药都能感应到。”
赵承带着两个玄甲军士兵守在门口,士兵们举着盾牌,盾面的星纹在暗处泛着淡银的光,像两道沉默的屏障。“我们已经查过外围,没有黑袍人的踪迹,但古籍库后面的小巷里发现了几枚银灰色的鞋印,和之前在观星台地宫看到的一模一样。” 赵承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这里的安静,又怕漏过任何异常的响动,“你们尽快找,我和士兵盯着外面,一旦有动静就吹哨子。”
苏渺跟着顾婉儿往深处走,琉璃灯的光越来越亮,照亮了最里面的一排书架 —— 这排书架比其他的都高,几乎顶到了屋顶,上面的书卷也更厚,很多都用铜锁锁在书架上。顾婉儿在书架前停下,琉璃灯凑近书脊,一道一道地辨认:“《史记?天官书》《淮南子?天文训》…… 找到了!”
她指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书卷,书脊上用朱砂写着 “星隐族秘录?孤本”,封皮是用蚕丝纸做的,边缘已经有些破损,铜锁是月牙形的,和苏渺之前见过的星隐族锁具一模一样。顾婉儿从怀里掏出青铜残片,残片刚靠近铜锁,锁芯就发出 “咔嗒” 一声轻响,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咬合,铜锁竟自己弹开了。
“果然是母亲说的那本。” 顾婉儿小心翼翼地把书卷抱下来,放在旁边的一张石桌上,石桌表面很光滑,显然是经常被使用的,只是现在也积了一层薄灰。她轻轻翻开封面,里面的纸张是淡黄色的,上面的字迹是用松烟墨写的,笔画纤细却有力,而且不是普通的汉字,而是星隐族特有的 “星轨文”—— 文字的形状像天上的星轨,一笔一画都带着弯曲的弧度,像缠绕的藤蔓。
“这文字我认识一部分。” 顾婉儿的指尖落在第一页的文字上,琉璃灯的光映在她的脸上,能看到她眼里的专注,“母亲小时候教过我,星轨文是根据星象变化创造的,每个字都对应一颗星,要结合当天的星象才能准确翻译。”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空,北斗七星的斗柄正指向东方,“今晚是‘箕星当空’,对应的文字应该是‘地脉’‘星石’这类意思。”
苏渺凑过去,看着那些奇怪的文字,突然觉得心口的血契烙印微微发烫 —— 守心镜从怀里飘出来,悬在书卷上方,红光落在文字上,那些星轨文突然像活过来似的,开始顺着红光的方向移动,慢慢组成了一行能看懂的汉字:“地脉承天,星石镇渊,影核藏于昆仑,碎星镜可破之。”
“是守心镜激活了文字!” 顾婉儿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母亲说过,星轨文需要星隐族的血脉灵气才能解锁,守心镜是用圣女血脉炼化的,刚好能触发文字的变化!” 她赶紧拿出纸笔,把翻译出来的文字记下来,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安静的古籍库里格外清晰。
谢临也凑了过来,他看着翻译出来的文字,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影核藏于昆仑’,之前在观星台地宫找到的影核碎片,难道只是其中一块?昆仑那么大,影主的本体影核藏在什么地方?还有‘碎星镜可破之’,碎星镜到底是什么样的,怎么才能用它破影核?”
苏渺的守心镜继续往下照,更多的星轨文在红光中显形,组成新的句子:“影主非异界客,乃星隐族先祖,因贪念吞噬地脉灵气,被族人封印于昆仑,碎星镜为封印之钥,双生血脉可启之。”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之前他们一直以为影主是从异界来的恶魔,要吞噬人间的灵气,可现在古籍里明确写着,影主是星隐族的先祖,是因为贪念才被封印的 —— 这和他们之前听到的所有传闻都完全相反。
“这…… 这怎么可能?” 谢临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他从药箱里掏出医典,翻到关于影主的记载,“医典里写的是‘影主自异界来,形如黑雾,噬人灵气’,和古籍里的完全不一样,到底哪个是真的?”
顾婉儿的脸色也变得凝重:“母亲的札记里也提过一句‘影主与星隐族同源’,当时我以为是指灵气同源,现在看来,是血脉同源!先祖因为贪念变成了影主,被族人封印,这简直像传说一样……”
就在这时,守心镜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红光变得忽明忽暗,书卷上的星轨文也开始扭曲,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谢临突然抓住苏渺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别说话!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不是玄甲军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琉璃灯的火苗也仿佛凝固了。外面的脚步声很轻,像是用布裹着鞋底,一步一步靠近古籍库的门,停在门口片刻,又慢慢往里面走 —— 来人很熟悉这里的地形,知道怎么避开书架的阻碍。
赵承的哨声突然在门口响起,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古籍库的安静。紧接着是金属碰撞的脆响,像是剑与盾牌交锋的声音,还有士兵的喝斥声:“站住!你是谁?”
“不好,是影阁的人!” 苏渺抓起守心镜,红光瞬间变得刺眼,照亮了通往门口的路,“赵承他们遇到麻烦了,我们得去帮忙!”
顾婉儿赶紧把《星隐族秘录》卷起来,塞进怀里,用蓝布裹好,生怕被损坏。谢临从药箱里掏出几包药粉,递给苏渺和顾婉儿:“这是‘化影散’,撒在黑袍人身上能让他们的灵气显形,方便对付!”
几人往门口跑,刚转过最后一排书架,就看到两个黑袍人正和赵承的士兵缠斗。黑袍人的动作很快,像两道黑色的影子,手里的短刀泛着银灰色的光,显然是用异界灵气淬炼过的,砍在玄甲军的盾牌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盾面的星纹都被砍得暗淡了几分。
“小心他们的刀!” 赵承大喊着,长剑劈向一个黑袍人的肩膀,黑袍人灵活地躲开,短刀反刺向赵承的胸口,赵承用盾牌挡住,却被刀上的灵气震得后退两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苏渺的守心镜飞过去,红光罩住一个黑袍人,黑袍人发出一声惨叫,身上的黑袍开始冒烟,露出里面的银灰色皮肤 —— 那是被影主灵气彻底同化的迹象,和之前在观星台地宫看到的黑袍人一样。谢临趁机撒出化影散,药粉落在黑袍人身上,银灰色的灵气瞬间显形,像一层薄雾裹着他的身体,让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顾婉儿从怀里掏出青铜残片,残片的蓝光射向另一个黑袍人,蓝光落在黑袍人的短刀上,刀身突然裂开一道缝,黑袍人惊讶地看着刀,没注意到赵承的长剑已经劈到了他的后背,黑袍人往前一扑,重重地摔在地上,短刀掉在旁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个黑袍人很快被制服,一个被玄甲军的士兵按在地上,另一个因为被红光灼烧,已经昏了过去。赵承走到被按在地上的黑袍人面前,用剑鞘抵住他的脖子:“说!你们影阁为什么要来古籍库?是不是在找《星隐族秘录》?”
黑袍人抬起头,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银灰色的眼睛,里面满是桀骜的笑意:“你们找不到的…… 影主大人已经知道秘录的内容,很快就会拿到碎星镜,到时候整个京城都会变成我们的地盘,你们这些人,都要成为影主大人的养料!”
话音刚落,黑袍人的嘴角突然流出黑血,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 和之前在观星台地宫遇到的黑袍人一样,嘴里藏着剧毒,一旦被抓就会服毒自杀,不给他们任何审问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