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眉头紧锁,摇了摇头,用生硬的官话回道:“老婆子只懂腌果子,不懂解毒。”
那青年更急,几乎要跪下,云妮儿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飞快思索。她想起这几日跟随阿婆辨识草木,曾见林中有一种槟榔花,阿婆提过,此花性平,与蜂蜜同用,可解某些海产与寒凉瓜果同食引发的滞涩之症。土司宴席,山珍海味必定繁多……
她上前一步,声音清越,打破了僵局:“可否告知,宴席所用,是否有大量生冷海产,并佐以了性寒的蜜瓜或西瓜?”
那青年一愣,惊讶地看向这个陌生的汉人女子,连忙点头:“确有!确有生螺与冰镇西瓜!”
云妮儿心中一定,转向阿婆:“阿婆,借您的槟榔花与野蜂蜜一用。”
在阿婆默许的目光下,云妮儿迅速取来新鲜槟榔花,捣出汁液,调入温热的野蜂蜜,制成一碗色泽清浅的汤饮。她将汤饮递给那青年,神色平静:“此物或可一试。速去。”
青年将信将疑,但情势危急,也顾不得许多,接过碗匆匆离去。
荔林中重归寂静,阿婆看着云妮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蹄声疾驰而至。还是那青年,却已是满面红光,身后仆从抬着一口小箱。他跳下马,对着云妮儿便是深深一揖:“多谢女先生!贵客饮下汤饮,不过一刻,症状便大为缓解!土司大人命我前来重谢!”说着便要打开那口箱子。
云妮儿侧身避开,淡然道:“举手之劳,不敢言谢。万物相生相克,能化用便是缘分。厚礼不必,若土司大人有心,日后还请对这片荔林与在此生计的疍家乡亲,多加照拂。”
青年一怔,似未料到她会如此回答,旋即神色更显敬重,再次行礼后,方率人离去。
阿婆看着云妮儿,嘴角牵动,似是想笑,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女娃娃,好心性,好造化。”
是夜,月朗星稀,江风带来一丝凉意,云妮儿借住在阿婆临水搭建的吊脚楼中,就着油灯,仔细记录着白日所得,忽闻窗外传来极轻微的落地声。
“是我。”低沉熟悉的声音响起。窗扉被轻轻推开,崇烨跃入室内,带来一股夜露与尘土的清冽气息。只是,他身形微晃,左手紧按着右肩,指缝间隐隐有暗红色渗出。
“你受伤了?”云妮儿心头一紧,立刻起身。
“无碍,皮肉伤。”崇烨靠在窗边,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追踪一伙私盐贩子,到了此地,他们狗急跳墙,用了淬毒的镖。”
云妮儿不容分说,上前扶他坐下。她拆下自己发间那根素银簪子,在灯焰上灼烧片刻,又取来清水与阿婆备下的草药。“忍着点。”她声音低而稳,小心地割开他肩头被血浸透的布料,露出伤口。那镖伤不深,但周围皮肉已泛起不祥的青黑色。
她屏住呼吸,用簪子尖端,精准而迅速地挑出嵌入肉里的细小毒镖,然后挤出毒血,敷上捣碎的解毒草药。整个过程,她的手极稳,唯有在触及他滚烫的皮肤时,指尖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崇烨始终沉默地看着她,额角因忍痛而渗出细密的汗珠,目光却一瞬未离她专注的侧脸。
包扎妥当,云妮儿才松了口气,抬眼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灼热得让她心尖微悸。
“云妮儿,”他顿了顿,望入她骤然一缩的瞳孔深处,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殿下,已稳坐东宫,日后也许我也能如你一般自由。”
窗外的江水无声流淌,月光洒满江面,粼粼波光映照入室,将两人交织的身影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