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本被甲字营抛弃的队伍归来了，虽狼狈不堪却齐齐整整地归来了，她们在泥泞中艰难又缓慢地挪近甲字营那扇木栅门。门楼上当值的兵士虽然早已得了消息，但仍惊讶地看着她们，很想知道她们是如何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为首的兵士上前低声与守门兵士交谈几句，守门兵士随即挥挥手，沉重的栅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回来了！虽然这里没有自由，但至少暂时有遮风避雨的安定。
“各自回棚！石料木桩运往西边料场！”为首的兵士扬声下令。
女囚们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蹒跚着走向女囚棚。程穗青在离开前，脚步顿了顿，回头飞快地看了云妮儿一眼，嘴唇微动，终究什么也没说，低头跟着人群走了。
云妮儿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动身，她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果然，一名传令兵小跑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声音不高不低：“贺云妮，佐领大人传你问话。”
该来的总会来。云妮儿面色平静，油布包的东西已用完，黑袍也包在油布里悄悄在离营地不远的地方埋了起来，随行的一众人也被崇烨的那几句话震慑，不会透露一句。她理了理凌乱的发髻和衣衫，默默跟在了传令兵身后。
还是那间熟悉的木刻楞房，哈什哈没有像上次那样坐在桌后，而是背着手站在窗边，望着外面阴沉沉的校场。听到通报，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落在云妮儿身上，从她沾满泥浆的裤脚，到她虽然疲惫却异常沉静的脸，一言不发。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的压迫感，“看来，河谷的风雨，也没能留下你。”哈什哈开口，却听不出喜怒。
云妮儿垂眼道：“托大人的福，侥幸捡回一条命。”
“福？”哈什哈嗤笑一声，踱步到她面前，“托我的福？……”
他没有追问河谷的具体细节，那对他而言不重要，他关心的是她的背后是否有什么人能干预此事，或者他是否该忌惮。
但云妮儿只是淡然回答：“回大人，河谷风雨太大，我们被困窝棚，险些冻死饿死，奴婢也不知为何能活着回来，许是……运气好些，找到了一个能避风的窝棚，大家挤在一起熬了过来。”
她不能多说，在哈什哈这种多疑的人面前，说得越多，破绽越多。
哈什哈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毕竟在那种天气下，整队人能活着回来本身就是个小概率事件，用“运气”解释也说得通。但他不信运气，尤其不信一个能引来周铭关注的罪囚，会仅仅靠运气。
云妮儿心中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大人若不信罪妇说的话，可以问问其他人。”
哈什哈显然不信，但他没有立刻逼问，他走到桌后坐下，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贺云妮，本佐领不管你是运气好，还是真有贵人相助。”他语气转冷，“你要记住，这里是甲字营，是宁古塔！你的命，攥在营规手里，攥在本佐领手里！周参军或许对你有一时兴趣，但他保不了你一辈子，也管不到我甲字营日常的生杀予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