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妮儿端着一盘新做的点心走进来,轻轻放在母亲面前,低声道:“娘,您别急,慢慢寻访就是,如今家里事情多,我也……不急着这一时。”
贺母看着女儿懂事乖巧的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长叹:“娘知道了……再看看吧,总得寻个妥帖的。”
而接下来的几日,珊瑚若偶然听到贺母提起任何与“说亲”相关的字眼,无论话题是否与她有关,她都会立刻找个极其自然又无可指摘的借口,或去后院查看晾晒的食材,或声称要回去核对一个紧要的数字,然后迅速起身离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珊瑚对嫁娶之事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是厌恶,细心的云妮儿看在眼里,心中又是好笑,又有些涩然。
王媒婆那头暂时没了下文,许是察觉到贺家虽心急,却并非毫无挑剔的人家。
这日,贺母在井边洗衣,听得隔壁两位大娘闲聊,说起前街棺材铺的刘掌柜,为人厚道,家底也殷实,前年丧妻,一直未曾续弦,独自带着个半大小子……贺母的手在冰凉的水里顿住了,心里五味杂陈,棺材铺?……这听着就让人怵得慌,怎么就没有正常门当户对的人家?
午后,家中竟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次来的并非媒婆,而是贺母娘家那边一个拐了七八道弯的远房表姨婆,听闻贺家在京中立住了脚,特意上门走动。这表姨婆是个大嗓门,一来便拉着贺母的手,热络得仿佛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哎哟,这就是云妮儿吧?瞧瞧,多水灵能干的姑娘!”表姨婆上下打量着前来奉茶的云妮儿,目光锐利,“我跟你娘啊,正说起你呢!你说你这么大姑娘了,可不能光顾着生意,误了终身!我跟你讲,我认得一人,就在……”
云妮儿端着茶杯的手稳稳的,脸上挂着得体的浅笑,心中却已警铃大作。她正思忖着该如何不失礼地打断这滔滔不绝的说和,恰看见珊瑚从西厢出来,似乎是准备去厨房取些东西。
珊瑚走到廊下,堂屋内的喧闹声清晰可闻。她脚步未停,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偏移,仿佛那热闹与她存在于两个世界。只是在经过堂屋门口时,她的视线极快地与云妮儿交汇了一瞬,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似乎带着一丝“你多保重”的意味。随即,她便如同未曾听闻任何话语一般,径直走向厨房,身影利落,没有半分迟疑或好奇。
那表姨婆被这突然经过又漠然离开的身影稍稍打断,顿了顿,又继续她的眉飞色舞,口沫横飞。云妮儿看着珊瑚消失在厨房门口的冷静背影,心中莫名安定了几分,甚至有些想笑。
贺安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堂屋门口,他没有进去,只是安静地倚着门框,听着表姨婆夸大其词的吹嘘,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悄悄拉了拉正准备进去送第二次茶的雨妮儿的衣角,轻轻摇了摇头。
雨妮儿会意,吐了吐舌头,端着茶盘又缩了回去。
最终,这场说亲自然又是不了了之。送走了热情过度的表姨婆,贺母坐在椅子上,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她只是想为女儿找个依靠,为何这般难?
云妮儿走到母亲身边,递上一杯热茶,轻声道:“娘,您的意思女儿都明白。只是这终身大事,关乎女儿一辈子,总需得谨慎,寻个真正知根知底、性情相投的才好。强求来的,只怕日后多是怨偶。咱们……再慢慢看着,可好?”
贺母看着女儿这般,知道她主意已定,再想到媒婆和今日那表姨婆介绍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人,终究是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女儿的手,没再说话。
一时间,家中因“婚嫁”这世俗的期盼,平添了几分微妙的氛围。父母之爱,成了甜蜜的负担;媒妁之言,演变成了啼笑皆非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