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心里暗自嘀咕,这位彭大人莫非是这几日劳累过度,出现幻觉了?
彭子民失神地松开了手,目光再次投向周仪刚刚站立的方向,那里只有空荡荡的甲板。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他脊椎骨悄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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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流转,数日之后。
彭子民一行人经过海陆颠簸,终于返回了桂州官衙。
他领着几名随从,风尘仆仆,正要赶往堂前去向董必复命。
刚走到衙门口仪门处,却隐隐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喧哗骚动,其间夹杂着呵斥与争吵声。
几个熟悉的官员正挤在门口,一见彭子民回来,一群人立刻围拢上来:
“子民兄!子民兄你可算回来了!快来,快来!出事了呀!”
彭子民心头一紧:“何事如此惊慌?”
那官员跺脚道:“是苏辙!苏子由来了!在里面要打董公呢!我们一帮人拦不住呀!”
“什么!?”
院子当中,已是乱成一团。
二三十名衙役差人正围成一个圈子,圈子中心,一位年约六旬、须发皆张的老者,正是苏辙。
他手中紧握一根不知从哪来的水火棍,虽然年事已高,但此刻怒发冲冠,气势惊人,
他挥舞着棍子,逼得那些差役不敢靠近。
董必则被张涛等几名官员簇拥着,躲在人群后方,
他以袖掩面,指缝间隐隐有鲜血渗出,显然是被苏辙刚刚打伤了额头。
“有辱斯文!子由,有辱斯文啊!快快放下棍棒,有话好说!”
张涛一边护着董必,一边朝着苏辙高声劝解,但语气充满了无奈。
面对苏辙这位昔日位高权重的老臣,他们这些地方官不敢真正动粗,心里头有些发虚。
“滚开!都给我滚开!”
苏辙挥舞着棍子,厉声喝骂:“老子今天只找董必一个人算账!姓董的,你他妈有种就给我站出来!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大哥在朝廷为官,辅佐仁宗皇帝的时候,你他妈还穿着开裆裤玩泥巴呢!
我哥住个官舍,人家儋州百姓、地方官员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这条章惇的野狗来呲牙?还敢把他赶出来!看老子今天不给你这厮打成猪头!”
苏辙骂得毫不留情,句句戳心。
周围的差役们大多也都知晓这位的身份,对这位昔日的二品官哪里敢得罪,
他们只是象征性地阻拦,根本不敢真正上前擒拿,
一时间棍棒挥舞,呼喝连连,场面混乱不堪。
这时,彭子民也奋力挤开人群,凑到了董必身旁:“使君!这……这究竟是怎么了这是!”
董必几乎是带着哭腔,见到最信任的学生回来,一把抓住彭子民的手臂:
“子民!你来的好,来的正好!这苏子由疯了!他竟敢公然殴打朝廷命官!反了,反了天了!
快!快让人把他给我抓起来!拿下!老夫要将他锁拿进京,押送陛下御前处置!快啊!”
人群中,张涛见彭子民带了人回来,胆子也壮了些,朝着苏辙高声喊话:
“子由!子由兄!冷静!冷静啊!怎么说,张某如今也是你的上官,你……你这成何体统啊!
快将棍子放下,万事好商量!张某今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放你妈的屁!”
苏辙这会显然是怒极,一点情面不留,矛头一转,连他也骂了进去:
“你这和稀泥的老泥鳅!这姓董的没安好心,处处针对我大哥,你们他妈的就跟着他穿一条裤子!助纣为虐!
张涛,你少在那里假惺惺!你有能耐的,今天就下令将老子拿下!别他妈站在那儿装老好人!”
“你……你……狂妄!简直狂妄至极!”
张涛被这几句话气得是七窍生烟,满脸涨红。
他好歹是执掌一路的封疆大吏,何曾受过下属如此当众辱骂?
羞愤交加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朝着那群差役嘶声怒吼:“拿下!都给本官拿下!将这狂徒苏辙,给我拿下!”
长官严令已下,众差役不敢再怠慢,对视一眼,硬着头皮就要上前。
“慢着。”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瞬间,一个声音,却清晰传入了在场所有人耳中。
那些差役们几乎是下意识就停住了动作,僵在原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院子的影壁后边,缓步转出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陌生男子。
他目光平静,直接落在了张涛脸上。
“张安抚,二品大员都敢拿,你好大官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