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自己的营帐之内，发现了一张字条。”
“字条上没有多余的话，只让我入夜之后，去营外三里地的一处枯树桩下相见。”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落款处，没有署名，只留有一枚小小的印章。”
他闭了闭眼，似乎不忍再回忆。
“我认得那枚印章，是当朝左相，李良策的私印。”
程知意的心猛地一跳，左相。
原来是他。
院中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见魏善因为恐惧而愈发粗重的呼吸声。
“我依着字条上的约定去了。”
“可到了那地方，我等了许久，却并未见到左相本人。”
“等着我的，是一个穿黑袍的人，看不清样貌。”
“他交给我一枚雕刻着奇特花纹的符文，说那是胡人的联络信物。”
他声音都开始发颤。
“他让我凭借这枚符文，与胡人的内应里应外合，将我军的布防图与进攻路线，尽数泄露出去。”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他还向我许诺，只要事成，等我安然回京，便可官升三级，坐拥良田百顷，金银无数。”
“可我若是不答应……”
他猛地哽住，再说不下去，只是痛苦地摇着头。
“我若是不答应，我的老父，我的妻女，便会立刻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他猛地抬起头，状若疯魔地看着萧晏，嘶吼起来。
“王爷，您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一边是君臣大义，一边是至亲骨肉，我能怎么办。”
“我只是想让他们活下去，我只是想让他们好好地活下去。”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
一声干涩而悲凉的苦笑，从他唇边溢出。
“谁都没想到，王爷您竟然活了下来。”
魏善低下头，目光涣散地看着地面，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死气。
“我对不住林将军的栽培，对不住那几万枉死沙场的弟兄。”
“我罪该万死。”
话音未落，他忽然暴起，一把抄过靠在石桌边的佩剑。
雪亮的剑光在日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今日，我便以死谢罪。”
他嘶吼着，双手持剑，将锋利的剑尖，直直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不要。”
白果的尖叫声凄厉地划破了院中的死寂。
楚兰娇更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脸色瞬间褪尽了血色。
程知意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向前迈出半步，却又被那股肃杀之气逼得不敢再动。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一直静立不语的萧晏，动了。
他甚至没有大的动作，只是手腕看似随意地一抖。
一枚小小的灰色石子，便从他的指尖疾射而出，在空中化作一道残影。
“铛。”
一声清脆的金石交击之声响起。
那柄即将饮血的长剑，被一股巨力击中，脱手而出，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最终“哐当”一声，摔落在几步开外的青石板上。
魏善呆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掌还在因为方才的震动而不住地颤抖。
他茫然地看向那柄落在地上的剑，又难以置信地看向萧晏。
萧晏缓缓迈步上前，他高大的身影，将跪在地上的魏善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得令人心悸。
萧晏垂眸，俯视着魏善。
“想死？”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与掌控力，那是一种能决定别人生死的，冰冷的宣判。
“你不配这么白白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