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的脸色沉静如水,似乎早已料到这一刻。
“没想到,你来得倒快。”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常事。
“本王还以为,要在这医馆多等你几日。”
那壮汉,也就是魏善,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汤碗。
他慢慢转过身,一双虎目赤红,死死地盯着萧晏。
那眼神里淬着毒,是被人逼到绝境的恨意。
“靖安王不愧我大周战神,好计谋好手段。”
魏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先是闯了我的老巢,如今更是连我年迈的老父都不放过。”
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讥讽与绝望。
“我若是再迟来半步,只怕这辈子,都见不着我爹最后一面了。”
萧晏并未理会他说的,径直走到石桌,在魏善的对面坐了下来。
“魏善,告诉我,半年前,我们在准备为朝雨复仇的前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医馆的门内,程知意的心跳得飞快。
她紧紧挨着魏老爷子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老人家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悲怆与恐惧。
他那双昨日还闪着光的眼睛,此刻浑浊一片,死死盯着院中的儿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程知意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院中那个男人吸引。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脊背挺得笔直,一身粗布衣衫,却掩不住那份迫人的威仪。
那不是在水塘边抓鱼的萧晏,而是执掌生杀,踏过尸山血海的大周战神靖安王。
魏善听到,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猛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他自嘲地大笑,笑声凄厉。
“哈哈,发生了什么?”
“王爷何必明知故问。”
“半年前,那个人也是如你今日这般,拿我爹,拿我妻女的性命来要挟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逼无奈的悲愤。
“我做了,我认了。”
“如今又是这般,横竖都是一死。”
他眼中杀意毕现。
“我既是说了也逃不过一刀,不如现在就给我个了断,黄泉路上,倒也算痛快。”
“几万兄弟的性命,在你口中,就只是一句轻飘飘的‘痛快’?”
萧晏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冰冷的怒意,字字泣血。
“他们何其无辜。”
“林将军戎马一生,忠心耿耿,他又何其无辜。”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因情绪激动而发出的颤抖。
“还有朝雨,她一个弱女子,她又何其无辜。”
“他们难道,就没有父母妻儿,没有家小老小么。”
魏善被他问得步步后退,脸上的悲愤之色瞬间被慌乱取代。
“王爷,可是我没有办法。”
他激动地嘶吼起来,像是要用这声音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爹,看着我妻儿去死。”
“我爹他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白果,白果她才几岁。”
“我对不住那几万个兄弟,我对不住林将军和林姑娘,可我只能这么做。”
他声泪俱下,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最无辜,最值得同情的人。
“是么。”
萧晏冷笑一声,那笑意里满是轻蔑与不屑。
“一个贪生怕死,爱慕虚荣之辈,何必将自己说得这般委屈。”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逼近魏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对方的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