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湘君说到此处,瞧了程知意一眼,眼神里满是告诫。
“你如今也是双身子的人,这等晦气的事,还是莫要沾染的好。”
“由着她们去闹,咱们只管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横竖那孩子没了,最高兴的该是伯爵夫人,最伤心的也轮不着咱们。”
这话里的道理,程知意何尝不懂。
只是。
她抬起眼,看向刘湘君,眸光里是化不开的忧虑。
“大嫂,我晓得你是为我好。”
“可你有没有想过,今日这把火是烧在林婉月的院子里。”
“若咱们查不出这纵火之人,谁能担保,明日这火,不会烧到咱们自己身上。”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沉郁。
“这府里,只怕想让我和腹中孩儿死的,可不止一两个人。”
“若不能将这藏在暗处的鬼揪出来,我只怕,往后日日都要睡不安寝了。”
刘湘君闻言,脸色也白了几分。
是啊,程知意腹中所怀的,可是靖安王府的嫡子,是泼天的富贵。
这府里眼红嫉恨之人,不知凡几。
她默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理。”
“是我想得左了。”
程知意得了她的认同,心下稍安,不再耽搁,抬步便朝着林婉月的厢房走去。
还未走近,便已能闻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一股浓重而苦涩的药味。
院子里静悄悄的,下人们皆是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厚重的帘子将外头明媚的秋光尽数隔绝。
林婉月面色惨白如纸,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一头青丝凌乱地铺散在枕上。
往日里那双总是含情带怯的眼睛,此刻正空洞地看着床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冯玉兰,正坐在床沿边。
她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正用调羹一勺一勺地,小心翼翼地吹凉了,再送到林婉月的嘴边。
她的动作轻柔,神情专注,口中还低低地哄着。
“婉月,听话。”
“把这药喝了,身子才能好得快些。”
“你还年轻,孩子……往后总会再有的。”
那声音,是程知意从未听过的温柔与疼惜。
她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有些晃神。
记忆中,上一世的自己,被那马夫折磨得不成人形,好不容易逃回家中。
冯玉兰瞧见她时,眼中没有半分心疼,只有淬了毒的厌恶与鄙夷。
“你还有脸回来。”
“我们程家的脸,都叫你这个贱人给丢尽了。”
如今,冯玉兰却能对着一个血缘疏远的外甥女,做出这般慈母的姿态。
这一幕,何其讽刺,又何其可笑。
程知意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她怔怔地看着,看着冯玉兰将那碗药喂完,又细心地为林婉月擦去嘴角的药渍,掖好被角。
那般无微不至的照料,那般发自肺腑的疼爱。
程知意的手,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抬脚跨过了那道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