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淑人瞧着冯玉兰那副鱼死网破的模样,也不动气,只将目光转向程知意,带着几分问询。
冯玉兰见状,眼中含着威胁,死死盯着程知意。
“婉月腹中怀的是周家的骨血,金贵着呢。”
她声音尖利,像是要划破这院里的空气。
“我为她备下的嫁妆,还有她安胎的份例,一分一毫都不能动。”
“若不然,我今儿就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留你个苛待母亲的罪名。”
程知意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瞧着温顺又无害。
她上前一步,对着程淑人微微福身。
“伯母,母亲说得是。”
“表姐身子重,又是头一胎,自然要精心养着。”
“知意年轻不懂事,但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冯玉兰听她应下,心头稍松,嘴角刚要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却听程知意话锋一转。
“只是,”程知意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
“舅舅这五十万两的窟窿,不是小数目。”
“府库账目繁杂,我怕耽误了时辰,误了给舅舅还债的大事,届时爹爹的官声受损,便是女儿的不是了。”
她抬起头,望向冯玉兰。
“还请母亲,即刻将库房的钥匙、对牌,连同过去五年的账本一并交予我。”
“我好尽快清点,也好让爹爹和伯母都安心。”
一番话,堵得冯玉兰哑口无言。
她若是不给,便是不顾亲弟弟死活,不顾丈夫颜面。
可若是给了,这管家的大权,便实实在在地落到了这个小蹄子手里。
冯玉兰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求助似的看向程子怀。
程子怀此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现在最关心的,便是那五十万两的债务和程家的脸面。
他接收到冯玉兰的目光,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催促道。
“还愣着做什么。”
“知意说得对,赶紧把东西交给她,正事要紧。”
程子怀发了话,冯玉兰再不情愿,也只能从腰间解下那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钥匙。
她攥着那冰凉的黄铜钥匙,像是攥着自己的心头肉,指节都泛了白。
一步一步挪到程知意面前,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给你。”
钥匙和账本交接的那一刻,冯玉兰的眼神怨毒得像是要将程知意生吞活剥。
程知意只恭恭敬敬地接过,揶揄一句。
“母亲放心,女儿定不辱命。”
次日清晨,程知意便雷厉风行地开始了她新官上任后的第一把火。
她并未先去查库房,而是直接带着人去了厨房。
管事婆子见新上任的二小姐亲临,不敢怠慢,连忙迎了上来。
程知意一言不发,径直走到存放采买单子的案前,拿起昨日的单子细细翻看。
血燕,雪蛤,上等的人参,样样皆是千金难求的珍品。
这规格,竟比冯玉兰这个正经主母的用度高出一大截。
程知意将那张采买单子往桌上轻轻一放,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厨房都静了下来。
她唤来父亲程子怀,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本账册缓缓展开。
“爹爹请看。”
“表姐往后入伯爵府,名不正言不顺,说到底,不过一介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