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手中的茶盏盖子在半空中停住,侧眼瞧着程知意。
“想家了?”
殿内静得只闻得到熏香的淡雅。
程知意那张病后初愈而略显苍白的脸上,不见半分怯意,反而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哀家准了。”
太后用指尖轻敲着软榻的扶手,似能看透人心。
“只是有些戏,锣鼓一旦敲响,便不好中途离场。”
“你可要想清楚了,别误了哀家的大事。”
程知意深深伏下身去,声音清朗。
“妾,明白。”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颠簸,车轮滚动的声音单调沉闷。
程知意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头一片冷寂。
不知她离府这几日,爹娘是否曾有过片刻的担忧。
不过,随即她自嘲地弯了弯嘴角。
回想前世,只怕眼下她就是暴毙街头,他们也只会嫌她死得不是地方,污了程家清白的名声。
不过,眼下倒是有一出好戏即将开锣。
她这个正主若是不在场,那位好表姐林婉月的戏,又该如何唱得下去呢。
前世的明日,便是她与伯爵府嫡子周昭季定亲的日子。
偏就在订亲当日,她被爹娘堵在了表姐的闺房里。
那时她正衣衫不整地被堂弟程司仪压在身下,一句话也辩驳不出。
为了程家的颜面,也为了这门好不容易攀上的亲事,表姐林婉月当即泪眼涟涟地表示,愿意牺牲自己,代替她嫁过去。
那时她天真,当真以为表姐是为她和程家好,心中还存着几分感激。
却不知,那杯让她昏沉的茶水,那场让她身败名裂的局,皆是出自她这位好表姐与那禽兽堂弟的手笔。
就连最后将她送入地狱的那个六十岁的老马夫,也是林婉月为她“精挑细选”的归宿。
思及此,程知意的心头便涌上一股恶心。
程府朱红的大门近在眼前,当值的门房瞧见她,像是白日见了鬼,揉了揉眼睛,才结结巴巴地奔进去通报。
不多时,程府正厅里便站满了前来道贺的人。
程知意缓步踏入,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神情各异。
有惊,有疑,有怒。
而她那位好表姐林婉月的脸色,最是精彩纷呈。
那张原本挂着得意浅笑的脸,先是瞬间僵住,随即转为不可置信的错愕。最终,又化作一派惊喜交加的关切。
“表妹。”
只见林婉月顶着满头的珠翠,精致的妆容,穿着京城最时兴的礼服,娇俏地提着裙摆,快步迎上前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程知意是哪个小门小户的穷酸亲戚前来道贺的。
“你可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不见的这几天,姨父姨母都快担心坏了。”
她说着,便要去拉程知意的手,姿态亲昵得仿佛二人之间从未有过半分嫌隙。
程知意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让她抓了个空。
林婉月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很快被更浓的委屈所取代。
她不等程知意开口,便抢先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