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建邦。
他来了。
他的神色平静得可怕,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全场,没有愤怒,没有局促,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他就好像不是来接受一场精心策划的审判与羞辱,而只是一个饭后出门散步,恰好路过此地的路人。
短暂的死寂之后,包厢里爆发出了一阵意味不明的、压抑着的窃笑声。那些陪客的亲戚们,纷纷交换着看好戏的眼神。
王秀莲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她千防万防的瘟神,竟然会找到这里来!
“你……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她猛地站起身,指着杜建邦,声音都在发颤。
而高健,更是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名贵的西装,迈着方步,径直走到了杜建邦的面前。
他比杜建邦矮了半个头,只能仰着脸,用一种审视地摊货的目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杜建邦。
“你,就是那个叫杜建邦的?”高健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轻蔑的弧度,他伸出手指,戳了戳杜建邦的胸口,“呵,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可惜啊……是个废物。”
“高健!”
一声悲愤的尖叫,林晚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椅子,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瞬间冲了过来,张开双臂,死死地将杜建邦护在自己的身后。
她的脸色煞白,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但那双含泪的眼睛,却死死地瞪着高健,充满了不屈的火焰。
“你嘴巴放干净点!”
“哟,还护上了?”高健被她吼得一愣,随即笑得更加张狂,“晚晴,你是不是傻?为了这么个废物,跟我吼?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我能给你的,他这辈子,下辈子,都给不起!”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准备看一场好戏,看这个不自量力的穷小子,如何在这绝对的权势与财富面前,被碾得粉身碎骨。
然而,就在这暴风雨的中心,那个被所有人讥讽、被所有人同情的杜建邦,却做出了一个让全场都瞠目结舌的动作。
他没有愤怒,没有反驳,甚至没有看那个在他面前上蹿下跳的高健一眼。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林晚晴。
然后,他对上了女孩那双写满了担忧和绝望的泪眼,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那笑容,温暖而有力。那眼神,深邃而沉稳,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三个字。
信我。
在林晚晴错愕的目光中,杜建邦与她擦身而过,竟像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走到了餐桌旁,拉开一张空着的椅子,施施然地坐了下来。
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面前那个干净的骨瓷茶杯,倒了一杯澄黄的茶水。
茶水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
仿佛眼前这群面目狰狞、声色俱厉的人,都不过是一群卖力表演的、不入流的跳梁小丑。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杜建邦的这种无视,这种极致的淡定,比任何激烈的反抗和叫骂,都更具侮辱性!
“你……你还敢坐下?!”高健的脸瞬间涨红,感觉自己像是用尽全力打出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让他几欲发狂。
而王秀莲,更是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冲!
脸!她的脸!全都被这个不知死活的穷光蛋给丢尽了!
她猛地站起来,那张扭曲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狰狞可怖。她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她要说出那句最伤人、最决绝的话,要用最残忍的方式,为这场她亲手导演的闹剧,画上一个句号!
王秀莲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猛地弯腰,从自己那破旧的人造革皮包里,掏出了那沓用粗皮筋死死捆着的、崭新的两万块钱!
她高高地举起那捆钱,对着那个依旧安然坐着喝茶的青年,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了过去!
“姓杜的!”
她的嘶吼,尖锐得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鄙夷。
“拿着你的臭钱,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