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鹏城,这片浸润着欲望与黄金的狂野之地,此刻正上演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集体狂欢。
狂欢的中心,是一个响亮却又被众人视为笑柄的名字——“未来科技”。
狂欢的主题,更是直白得令人发笑——“人傻钱多”。
在高档酒楼那雕梁画栋的豪华包厢里,一群腆着啤酒肚、脖子上挂着粗大金链子的“商界精英”们,正端着酒杯,将“未来科技”及其背后那位神秘的“杜先生”,当成最下酒、最提神的谈资。
“我跟你们说,那个姓杜的港岛佬,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蠢的败家子!三千万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扔给了两个毛都没长齐的穷学生团队!一个鼓捣什么破交换机,一个搞什么……哦,对,qcIo!听着就他妈是个笑话!”一个脑满肠肥的老板,喷着酒气,唾沫横飞地大放厥词,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谁说不是呢!这钱要是给我,我能把罗湖的桑拿房包上半辈子!他倒好,直接送给穷学生当学费了!哈哈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附和着,笑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我听说,《鹏城商报》那个刘专家都放话了,半年之内,‘未来科技’必定血本无归,成为年度最大笑柄!我看啊,半年都用不了,三个月!顶天了!到时候看他怎么哭!”话语间充满了幸灾乐祸,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杜先生”狼狈不堪的模样。
酒桌上,充满了快活而又刺耳的空气。
他们,这些当年靠着投机倒把、钻营政策空子才勉强发家的小商小贩,在面对一种他们根本无法理解、远远超出他们认知维度的资本运作时,除了用最恶毒的语言去嘲讽、去贬低、去诅咒,似乎再也找不到任何方式,去安抚他们那颗可怜又可悲的、摇摇欲坠的自尊心了。他们像一群井底之蛙,对着天空中的雄鹰指手画脚,却不知那雄鹰正酝酿着一场足以改天换地的风暴。
而在千里之外的江城,这场关于“杜先生”的狂欢,更是被另一个人,推向了顶峰。
赵光明,最近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马蹄疾。
生意上,顺风顺水,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情场上,最大的眼中钉,那个曾让他嫉恨不已的穷鬼杜建邦,也终于在鹏城“身败名裂”,沦为全城最大的笑柄!这简直比他自己赚了多少钱都让他高兴。
他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王秀莲打电话,“关心”一下林晚晴的近况,顺便再添油加醋地,把杜建邦在鹏城如何“败家”、如何“疯狂”的“光辉事迹”,绘声绘色、极尽夸张地描述一番。
而王秀莲,这个早已被恐惧与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女人,则会将所有的怨气,都加倍地、歇斯底里地发泄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筒子楼那间狭小的房间里,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着同样令人窒息的戏码。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告诉你!那个姓杜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疯子!你再敢跟他有半点联系,我就死给你看!我就不活了!”王秀莲尖锐的咒骂,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地扎在林晚晴的心上,让她痛彻心扉,却又无力反驳。
林晚晴只能一个人,在漫长的深夜里,抱着杜建邦寄来的那些字里行间都透着“辛苦”与“朴实”的信件,默默地、无声地流泪。
她不相信,她绝不相信,那个在她眼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会是别人嘴里那个疯子、那个败家子。她坚信着自己的判断,相信着杜建邦的承诺。
可全世界,仿佛都在合力告诉她,她信错了人,她爱上了一个不值得的人。
整个世界,都在狂欢,都在幸灾乐祸。
整个世界,都在嘲笑,都在等着看好戏。
他们,都在等待着那两笔总额高达三千万的,“史上最愚蠢投资”,彻底化为泡影的那一天。
他们,都在等待着看“未来科技”的笑话。
看那个曾经神秘莫测的“杜先生”,是如何从一个“散财童子”,变成一个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
铺天盖地的嘲讽,如同黑沉沉的乌云,压得整座城市喘不过气。
憋屈、压抑、愤怒的情绪,在每一个知道内情、或者自以为知道内情的读者的心中,正疯狂地积蓄着、发酵着,等待着一个爆发的顶点!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
一场足以颠覆这一切的惊天逆转,一道足以让所有嘲笑者闭嘴的霹雳惊雷,已经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悄然酝酿成形。那份足以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下巴脱臼的决定性力量,已经如离弦之箭,在路上!
……
子夜时分。
鹏城市府大楼,顶层。
市一把手的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市委书记周怀远正紧锁眉头,看着一份关于特区下一步发展规划的报告,他手边的茶杯,茶水已经换了三道,却一口未动。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他的首席大秘,张秘书,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快步走了进来。
他的手里,捧着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
档案袋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字样,只在正中央,盖着一个鲜红如血、触目惊心的印章。
——“中华人民共和国邮电部”。
以及,印章下方,两个用红色宋体加粗、犹如烈焰般醒目的字。
“绝密!”
张秘书将档案袋轻轻地放在周怀远书记的办公桌上,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书记,京城邮电部,派专人乘坐军机,刚刚送到的加急件。”
周怀远的瞳孔猛地一缩!
军机护送!
邮电部直发!
绝密文件!
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所代表的分量,让他瞬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仿佛泰山压顶!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一把专门用来拆阅机密文件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档案袋的封口。
他从里面抽出了一份,只有薄薄两页纸的红头文件。
文件的标题,像一柄千钧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震得他心神剧颤!
《关于,打破西方技术垄断,全力扶持,我国自主知识产权,数字程控交换机产业发展的,战略性决定》
国之重器!
这四个字,瞬间如雷鸣般从周怀远的脑海里蹦了出来!他清楚地知道,能够被冠以“国之重器”的文件,意味着何等深远的国家战略意义!
他一字一句地往下读,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文件里,用一种极具战略高度、充满忧患意识的严峻口吻,深刻地阐述了在电信领域,被西方“七国八制”卡脖子的严峻现状,以及发展属于华夏自己的核心技术,对于保障国家信息安全、维护国家主权,所具有的至关重要的战略意义!字字句句,都像是沉重的鼓点,敲击在他的心弦上。
周怀远的额头上,渐渐地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心跳如鼓。
当他读到文件的最后一段时。
他的眼睛,猛地瞪圆了,瞳孔紧缩,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那段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烧红了的子弹,狠狠地射进了他的眼球里,烙印在心底!
“……实践证明,在关键核心技术领域,我们,不能,也,绝不可能,指望,国外的‘恩赐’!我们,必须,走,自力更生,自主创新的道路!以鹏城‘华为技术有限公司’为代表的一批,优秀的,民营科技企业,就是我们,在通信领域,实现技术突围的,希望,与,尖兵!中央决定,将‘国产数字程控交换机’项目,列为,国家‘863计划’同等级别的,战略级扶持项目!各级地方部门,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为其,发展,保驾护航!!!”
华为……技术……有限公司?!
轰——!!!
周怀远的脑子,嗡的一声巨响,仿佛被一颗看不见的原子弹,瞬间炸得一片空白!
这个名字……
这个今天还在《鹏城商报》的头版头条上,被当成“反面教材”和“无底洞”的民营小厂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