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的淤泥,在退潮后裸露出来,散发着一股海藻腐烂的气味。大片大片的芦苇丛,在海风中摇曳,野鸟在水面上盘旋,偶尔发出一两声凄厉的鸣叫。远处,几个破旧的渔村,像几颗被遗弃的石子,孤独地散落在海岸线上。
荒凉,死寂。
这就是八十年代的后海湾。
杜建邦站在海边,任由那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拂着他那身廉价的中山装。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失望,反而,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缓缓闭上眼。
眼前的荒滩、芦苇和渔村,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璀璨到极致的未来画卷!
一栋栋数百米高的摩天大楼,如同水晶组成的森林,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华润、阿里、腾讯、百度……这些未来响彻世界的名字,化作一个个巨大的霓虹灯牌,在玻璃幕墙上闪耀。宽阔的滨海大道上,悄无声息的电动汽车如同流光般穿梭。穿着精致套装的金融精英们,端着咖啡,步履匆匆地走进那些豪华写字楼……
而这一切的脚下,这片土地,一平方米的房价,超过二十万!
“呼——”
杜建邦猛地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股压抑在胸中的、掌控未来的狂喜,几乎要让他仰天长啸!
就是这里了!
系统任务要求的一万平方米土地,只是一个开胃菜。
他的目标,是眼前这整片,未来价值万亿的黄金热土!
……
一番打听之后,杜建-邦来到了刚刚挂牌成立不久的“鹏城市国土规划局”。
说是“局”,其实就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巨大工棚,连块像样的牌子都没有,只是在一块木板上,用红漆草草地写了几个大字。
推开门,里面更是简陋得像个仓库。十几张办公桌杂乱无章地拼在一起,头顶的老式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几个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的干部,正围着墙上一张巨大的、用铅笔和红蓝笔画得满满当当的鹏城地图,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罗湖这边,工业用地已经很紧张了,不能再批了!”
“福田那边规划的是行政中心,商业用地要谨慎……”
整个办公室里,充满了那个时代特有的、朴素而又火热的创业氛围。
杜建邦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一个干部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同志,有什么事?”
“您好,同志。”杜建邦立刻换上了那副谦卑又带着几分土气的表情,微微弓着腰,从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去。
“我是江城未来电器厂的厂长,我叫杜建邦。我们厂是生产电风扇的,想来特区看看,有没有机会把产品卖到国外去。”
那名干部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未来电器厂厂长”的头衔让他稍微正视了一些。但紧接着,他目光落在杜建邦那一身朴素的打扮,以及脚上那双沾满了黄泥的解放鞋上,眼神里,便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丝夹杂着善意和轻视的复杂神色。
又是一个被特区“搞活经济”的口号忽悠瘸了的内地小厂长。
“哦,杜厂长啊,你好你好。”干部的态度还算热情,指了指旁边一条长凳,“你先坐,喝口水。想办出口,你应该去外贸局问问,我们这里是管土地的。”
“哎,同志,我就是来问土地的。”杜建-邦顺势坐下,搓着手,用一种近乎讨好的语气说道,“我寻思着,要是以后真能出口,总得有个仓库堆货、装船吧?我今天去南山那边的海边看了看,发现有一大片荒滩,好像也没人要。”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小翼翼的试探:“我就想问问,像那种没人要的荒滩,能不能……买一小块?我就建个小仓库,不用太大,挨着海边就行,方便以后装船。”
“南山的荒滩?”办公室里的几个干部闻言,都停下了讨论,回头看向他。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干部,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没有恶意,纯粹是觉得这个内地来的小厂长天真得可爱。
“小同志,我劝你啊,别在那个地方浪费钱了。”他从桌上拿起一个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浓茶,好心地劝道,“我们都叫那边‘鬼见愁’,盐碱地,没水没电也没路,车都开不进去。你要建仓库,我们可以在宝安那边的工业区给你划一块地,都是‘五通一平’的好地,价格也便宜,比你在荒滩上瞎折腾强多了!”
“是啊,杜厂长,”另一个干部也附和道,“你一个内地来的,不了解情况。我们特区搞建设,也是有规划的,不是你想在哪里建就在哪里建。那片荒滩,短期内,根本没有任何开发价值。”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苦口婆心”地劝说杜建邦,把他当成了一个不懂行、凭着一腔热血就想来特区大展拳脚的“愣头青”。
杜建邦脸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但嘴上却依旧固执地“坚持己见”:“可是……我就觉得靠海方便。地价贵点也没关系,我就要那一小块……”
他这副“不听劝”的犟脾气,让几个干部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里的轻视更浓了。
算了,随他去吧。
这种人,不让他撞个头破血流,他是不会回头的。
就在那位年长的干部准备拿起申请表,让他填一下,走个流程的时候——
“砰!”
办公室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一把从外面,粗暴地推开了!
一个穿着剪裁考究的浅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气场强大至极的中年男人,在一群同样西装革履、神情倨傲的随从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在他踏入的瞬间,凝固了。
那几个刚刚还对杜建-邦“谆谆教诲”的干部,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变,立刻丢下了手头所有的工作,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刚才还劝杜建邦的那个年长干部,此刻更是激动得两手都在搓,一路小跑地过去,那姿态,谦卑得近乎谄媚。
“哎呀!汤老板!您可来了!我们可是等您好久了!”
杜建邦坐在长凳上,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勾起。
他听到“汤老板”这三个字,心中便是一动。
来了。
自己这次鹏城之行,系统安排的第一个“经验包”和“拦路虎”,终于登场了。
一场关于未来财富归属的争夺战,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