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吧？看见了吧！我早就说了，他就是个笑话！”王秀莲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幸灾乐祸，“闹得再欢，花样再多，有什么用？连百货大楼的门都摸不到！他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泥腿子！这下，我看他还怎么蹦跶！”
林晚晴的脸色一片苍白，她听着母亲那刻薄尖酸的话语，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她为张工受到的屈辱而感到愤怒，更为杜建邦此刻面临的绝境，而感到深深的担忧。
整个卫红服装厂，被一片愁云惨雾所笼罩。
张工低着头，坐在厂长办公室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像。他一遍又一遍地用袖子擦拭着那条被玷污的裤子，仿佛想擦掉上面沾染的灰尘，和那份刻骨的羞辱。
就在这片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杜建邦推门走了进来。
他走到张工面前，没有说任何一句安慰的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因为自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然后，他拿起那条裤子，平静地看着。
他的眼神，平静，深邃，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力量。
“王科长？”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在压抑的空气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他算什么东西？”
张工猛地抬起头，愕然地看着杜建邦。
杜建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一丝讥诮的弧度。
“国王，从不乞求别人的宫殿。”
“他会自己，建一座。”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出办公室，站到了车间中央的空地上。
“所有人都停一下！到我这里来！”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穿透了机器的余音，传到了每一个角落。工人们抬起头，带着迷茫和绝望的眼神，慢慢地围了过来。
杜建邦环视着一张张灰败的脸，环视着那些刚刚熄灭了火焰的眼睛，他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谁告诉你们，卖东西，非得进商店？！”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进商店，去哪卖？
杜建邦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来自另一个时代、足以颠覆这个时代所有人认知的，降维打击般的光芒！
“我们自己，就是商店！”
“我们要让百货大楼后悔！我们要让那个王科长后悔！我们要让全城的顾客，求着，哭着，喊着，来找我们买！”
这番话，说得工人们面面相觑，将信将疑。他们听不懂，但他们能感觉到，一股无与伦比的自信，正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喷薄而出！
然后，杜建邦公布了他那个足以让整个时代都为之疯狂的计划。
“明天，我们不去求任何渠道！”
“明天上午十点，在市中心的红旗广场，我们，要举办全市第一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感到陌生而又震撼的名词。
“‘时装秀’，暨现场展销会！”
时装秀？
什么叫时装秀？
所有工人都彻底懵了，他们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台上的杜建邦。
但杜建邦没有给他们任何思考和质疑的时间，他直接下达了一连串在当时看来匪夷所思的命令！
“张工！你立刻带人，去租全城最大功率的大喇叭！有多少租多少！明天，我要让整个红旗广场，都回荡着我们的声音！”
“李铁牛！你去找木料，用最快的速度，在广场中央，给我搭一个半米高的台子！要长，要稳！”
“王建军！你在厂里的年轻人里，给我挑出三男三女，要个子最高的，长得最精神的！让他们换上我们最好的裤子，明天，他们就是我们厂的‘模特’！”
租大喇叭……搭t台……找模特……
每一个举动，在当时的人看来，都如同天方夜谭，充满了荒诞不经的色彩。
然而，在杜建邦那不容置疑的命令和那股强大自信的感染下，工人们虽然满心困惑，却还是下意识地行动了起来。整个卫红厂，再次以一种诡异而高效的方式，疯狂运转！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全城。
“听说了吗？卫红厂那个新厂长，疯了！”
“他要在红旗广场搞什么‘时装秀’！”
“丢人现眼！他这是要干什么？要当众表演耍猴吗？”
前进服装厂，刘长河的办公室里。
他和黑豹听完手下的汇报，先是愣了三秒，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肆无忌惮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时装秀？！”刘长河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被百货大楼拒绝，受刺激疯了！”
“我他妈活了三十多年，就没听过这么可笑的事！”黑豹也笑得满脸通红，“他以为他是谁？他这是想干什么？他这是要当着全城人的面，把自己活活钉在耻辱柱上啊！”
“走！明天我们都去！”刘长河猛地一拍桌子，脸上满是狰狞的快意，“必须去！我他妈必须亲眼看着！看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是怎么把自己玩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