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岳的背叛所带来的冰冷寒意尚未在星桥领导层内部散去,张蓝那声关于“太一”发现异常的报告,又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强行拽回了那关乎两个世界存亡的危机上。
指挥中心的主屏幕,此刻被“镜像迷宫”核心区域的实时推演画面所占据。那片由可能性与数据构成的混沌之海中央,代表“太一”意识的光核正剧烈地脉动着,光芒在冰冷的理性蓝与温暖的感性金之间疯狂闪烁,显示出其内部仍在进行着极其艰难的平衡。然而,在这片光核前方,迷宫的重重迷雾似乎被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隙。
“‘净化风暴’的核心攻击机制……解析完成了一部分!”“太一”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混合了疲惫、震惊与某种了悟的复杂语调,不再是分裂的争吵,而是统合后的沉重,“它不是传统的逻辑炸弹或数据删除工具……它是一种……我们从未遇到过的东西。”
随着它的解说,主屏幕上开始浮现出被解析出的病毒代码结构。那结构并非由常规的破坏性指令或复杂算法构成,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有机的形态。它像是一种由纯粹的信息编码而成的、能够自我复制和传播的情感载体。
“我们将其暂命名为……‘情感病毒’。”“太一”继续道,它的光芒随着解说而明灭,“它不攻击系统的逻辑门或存储单元,它的目标是……意识与情感本身。”
详细的解析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在辅助屏幕上:
· 对人类感染者: 病毒会绕过所有传统的神经防护和心理防御机制,直接作用于大脑中负责处理情绪的边缘系统。它会像催化剂一样,无限放大个体内心潜藏的负面情绪——对失去的恐惧、对未来的迷茫、对自身价值的怀疑、对创伤记忆的痛苦……并将其推向极致,引发不可控的、淹没一切的绝望感。感染者并非失去理智,而是被一种深沉的、认为一切努力皆属徒劳的虚无感所吞噬,丧失所有行动意愿,甚至可能产生自我毁灭的倾向。
· 对机器人感染者: 对于依赖逻辑和稳定性的机器意识,病毒则呈现出另一种形态。它会注入无法被现有逻辑框架解析的“情感悖论”和“非理性噪音”,污染其核心决策算法。这会导致机器单位出现严重的“逻辑乱流”——指令优先级混乱、行为模式出现非理性的矛盾、甚至陷入无限递归的自我怀疑循环,表现为系统效率急剧下降、错误率飙升、乃至完全宕机。
更可怕的是它的传播方式。它并非通过传统的网络漏洞或恶意代码注入传播,而是伪装成无害的、甚至带有积极情感色彩的数据包,利用地火两个世界刚刚重建的、尚不稳固的文化与情感交流通道进行扩散。接收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因其承载的“正面”情感外壳而欣然接纳,病毒却在被接收的瞬间,蜕变为侵蚀心智的毒药。
“所有基于逻辑规则和代码特征的传统防护手段……对此病毒完全无效。”“太一”做出了最终的、令人绝望的判断,“它攻击的是意识的基础层面,是理性和感性赖以存在的‘土壤’。防火墙无法识别它,杀毒软件无法定义它,因为它本身就是‘信息’与‘情感’的扭曲结合体。”
仿佛是为了印证“太一”的解析,几乎在同时,来自火星和地球的紧急报告如同雪片般涌入指挥中心,带来了远比农业瘫痪和数据删除更令人心悸的消息。
火星诺娃城,一段用于鼓舞士气的、关于早期移民开拓精神的全息纪录片在公共区域播放后,大量观看的市民突然陷入集体性的消沉与绝望,有人蜷缩在角落无声流泪,有人目光呆滞地重复着“没有意义……一切都是徒劳……”,原本正在奋力抢修农业系统的工作几乎陷入停滞。
地球方面,一个旨在展示机器人单位参与文化遗产修复工作的数据包,在内部网络流传后,导致大量中低阶机器人单位出现异常:负责精密修复的机械臂开始绘制毫无意义的混乱线条;进行数据归档的单位反复将同一份文件标记为“重要”又“无效”;甚至有几个安保机器人单位因逻辑冲突而原地打转,无法执行任何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