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入工作并不轻松,需要将纸质档案上的信息准确无误地输入电脑系统。凌云并没有把所有的录入工作都推给陈颖,而是主动分担了一部分。两人配合默契,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期间,王鹏曾故意过来“视察”工作,阴阳怪气地说:“哟,俩人配合挺默契啊。凌大拿这是要当领导的节奏?”凌云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手中的工作。陈颖倒是显得有些紧张,但看到凌云镇定自若的样子,也慢慢平静下来。
第三天下午,当夕阳开始西斜时,凌云终于完成了所有的整理工作。他将整理好的厚厚一沓材料,连同自己手写的清晰目录和一份简要的说明(重点汇报了那两处发现的历史遗留瑕疵及核查建议)一起,首先送到了刘建军科长的桌上。
“刘科,青川乡的林权变更材料初步整理好了,请您过目。电子录入部分,陈颖还在进行,预计明天能完成。另外,在核对过程中,我发现了两处往年归档时可能存在的记录疑问,也用便签标注并在说明里汇报了。”凌云言语清晰,态度不卑不亢。
刘建军抬起眼,看了看那摞被整理得一丝不苟、还用不同颜色标签区分了村庄的文件,然后拿起那份手写的目录和说明,目光很快被关于历史瑕疵的汇报吸引了过去。他仔细看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抬头看向凌云:“哦?王村87年那个边界说明和附图对不上的老问题……你翻原始勘测底图查了?”
“是的,刘科,”凌云点头回应,“我怕判断有误,特意去库房调了当年的原始勘测底稿核对了一遍,确认是归档时编号登记笔误所致,实际文件能对应上。另一处漏签页也核对了会议记录,确认当时该户到场了,可能是签字表散落后遗漏汇总。这些都在说明里备注了初步核查情况和建议。”
刘建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在那份说明上点了点。他注意到凌云不仅发现了问题,还提出了切实可行的解决建议,这超出了他对一个新手办事员的期待。
“好,情况我知道了。材料放这儿吧。”刘建军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温和。
“好的。”凌云放下材料,又转向对面的钱前进,简单汇报了一句:“钱主任,青川乡的材料整理好放刘科长那儿了。”
钱前进“嗯”了一声,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开,瞥了一眼刘建军桌上那摞整齐的文件和那份附加说明,淡淡说了句:“行,没遗漏就好。”
等凌云回到自己工位后,刘建军将身体微微倾向对面,将凌云的说明递向钱前进,压低了些声音:“老钱,你看看这个。上次大规模整理档案都没人留意到的老毛病,让他给刨出来了。还自己去核了底稿和会议记录?这心细得有点过分了啊。”
钱前进接过纸张,快速扫了一遍,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多了点内容。他注意到凌云的字迹工整有力,条理清晰,甚至连标点符号都用得一丝不苟。
“嗯,是用了心。不光是把活儿干完了,还带着脑子。”钱前进放下说明,端起保温杯抿了一口,“看来前期让他泡档案室,没白泡。”他顿了顿,补充道,“是个做事的样子。”
刘建军靠回椅背,笑了笑:“是啊,交代个撒网的活儿,他差点把潭底沉了多少年的石子都摸上来几颗。是个好苗子,可惜……”
钱前进自然明白他后半句的意思,接口道:“临时工的身份不影响他干活出彩。是骡子是马,拉出来蹓的活儿还多着呢,看长远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不再多言。
下班时分,凌云依旧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仔细收拾好桌面,关掉电脑,检查档案柜是否锁好。走出办公楼时,夕阳已经完全隐没在山后,只在天边留下一抹绚丽的晚霞。
开车回家的路上,凌云的心情异常平静。车载音响里依然播放着林业政策解读,但他今天似乎更能理解其中的深意。父亲的话在他心中回荡:“能力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人情世故是让你走得更稳更远的桥和船。”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刘建军特意去档案室转了一圈。看着那些被重新归位、整理得清清爽爽的档案架,以及凌云工位上那本记得密密麻麻的工作日志,他不禁感叹了一句:“是个有心人。”
钱前进不知何时也出现在门口,接着话茬说:“更重要的是,知道什么该动,什么不该动。发现了问题没有擅自处理,而是标注请示,这个分寸把握得好。”
第一次考验,看似平淡无奇,甚至有些枯燥。但凌云交出的,是一份远超预期的答卷。这份答卷,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纸墨间沉淀的极致认真、主动探究的责任心,以及前期默默积累转化而成的洞察力。它悄然改变着科室领导对这个年轻劳务派遣人员的看法,也为他赢得了第一份扎实的、无可指责的认可。
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在未来的道路上,还有更多的考验等待着他,但此刻的凌云已经明白:无论岗位大小,只要用心去做,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价值。夜色渐深,他的车行驶在回家的乡间公路上,车灯划破黑暗,如同他心中那盏越来越明亮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