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坞重归死寂,只有海风穿过腐朽木板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地下空间内,血腥味、硝烟味与消毒水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凝滞而压抑。
吴枫靠着冰冷的金属舱壁坐在地上,艾拉昏迷在他怀中,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他自己的身体如同被拆散后又勉强拼凑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和腹部的剧痛,曾经充盈着力量的身体内部,此刻只剩下一片破碎的空洞感。他尝试调动一丝能量,回应他的却只有神经末梢传来的、令人绝望的刺痛。
鼹鼠挣扎着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先是警惕地看了看上层入口,确认没有新的袭击者,然后才踉跄着走到萨菲拉的维持舱前,检查数据。
“能量水平回落至安全阈值……神经波动趋于稳定,但深层意识活动几乎消失……像是进入了某种自我保护性的深度休眠。”他快速汇报着,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她刚才那种爆发……简直是个行走的炸弹。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昏迷的艾拉和明显虚弱到极点的吴枫身上,摇了摇头。“以自身为媒介,强行共鸣疏导?疯子……都是疯子!”他嘴上骂着,手上却不停,拿出扫描仪开始检查艾拉的情况,“生命力严重透支,精神层面有撕裂性损伤……需要静养,很长时间的静养,否则会留下永久性后遗症。”
贾马尔简单处理了自己肩膀的枪伤,幸好只是擦过,并不致命。他沉默地检查了那两名昏迷的袭击者,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一些没有任何标识的武器和通讯器,以及一个共同的纹身——一条缠绕着短剑的毒蛇。
“‘蝰蛇’的人,”贾马尔将纹身展示给吴枫看,声音低沉,“一个活跃在地中海的雇佣兵和清道夫组织,认钱不认人。屠夫的残党确实在清理痕迹,他们请了外援。”
吴枫看着那狰狞的纹身,眼神冰冷。奥林帕斯的阴影无处不在,像一张不断收紧的网。他们刚刚摆脱一波追杀,立刻又迎来了下一波。而此刻的“星火”,几乎失去了所有战斗力。
他轻轻将艾拉放平,用一件还算干净的外套盖在她身上,然后看向贾马尔和鼹鼠。
“这里……还能藏多久?”他的声音嘶哑,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鼹鼠皱眉:“‘蝰蛇’的人折在这里,他们后续肯定还会来。我这个备用点撑不了两天。必须尽快找到更安全的地方,并且……”他看了一眼吴枫和艾拉,“需要更专业的医疗设备和静养环境。否则,他们两个……”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吴枫沉默了片刻。身体的虚弱和同伴的重伤像两座大山压在他身上。他不再是那个能独自撕裂一支小队、在千军万马中锁定胜局的“灰烬行者”。他现在连站起来都需要依靠墙壁。
但他是吴枫。是零号选中的人,是“星火”的引路人。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抗议,将意识沉入那片破碎的空无。力量消失了,但经验、直觉、以及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战术思维还在。
“贾马尔,”他睁开眼,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联系卢卡。用最高优先级加密通道。告诉他我们的位置和现状。让他动用一切资源,在十二小时内,给我们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巢穴’,并要求……医疗支援。”
卢卡,他们的技术核心,此刻或许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利用他那神乎其技的黑客能力与奥林帕斯周旋。他是目前唯一可能提供远程支援的人。
贾马尔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明白。”他走到角落,开始操作一个经过特殊加密的卫星通讯器。
吴枫又看向鼹鼠:“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维持住他们的生命。你需要什么药物或设备,列出清单给贾马尔,一并传给卢卡。”
鼹鼠耸耸肩:“只要钱到位,或者等价的信息,我能搞到大部分东西。”他顿了顿,看向吴枫,“倒是你,伙计。你的身体情况比她们好不到哪里去。强行透支潜能的后遗症正在显现,你现在最需要的是躺着,而不是思考。”
吴枫没有回答,只是用手臂支撑着身体,试图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尝试了两次,都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失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第三次,他用手抵着墙壁,指甲几乎要抠进水泥里,腿部肌肉剧烈颤抖着,终于,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尽管摇摇欲坠,但他站住了。
他不需要言语回答鼹鼠。行动,就是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