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巢污水市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混杂着工业废料、腐烂有机物、廉价燃料和无数生灵挣扎求存的、浓烈到化不开的复杂气味。
朦胧的、经由层层过滤和污染形成的微光,取代了机械堡内部苍白冰冷的照明,勾勒出扭曲、层叠、仿佛随时会坍塌的钢铁建筑轮廓。
林恩抱着夜莺,如同受伤的野兽,迅速隐入一片由废弃管道和锈蚀钢板构成的阴影中。
脱离了机械堡内部那种无处不在的秩序力场压制,他反而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眩晕。
灵魂的创伤和身体的疲惫如同迟来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靠在冰冷粗糙的金属板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
左腿被能量光束擦过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怀中的“万机之魂”碎片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
夜莺手臂上的裂纹依旧触目惊心,边缘那些新生的符号流转速度似乎也慢了下来。
“重置密码”的力量在飞速消耗,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能量源,或者……找到懂得处理这种状况的人。
他首先需要处理自己的伤势,并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临时落脚点。
底巢他并不陌生,但每一次回来,这里的混乱和危险都似乎更胜往昔。
他撕下还算干净的里衬,草草包扎了腿上的伤口,又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
所剩无几的现金、几瓶基础的疗伤和恢复灵性的药剂、匿踪尘(几乎见底)、小金属瓶“钥匙”、勒菲弗尔的祭礼书残页、那个镶嵌着黑色碎片的诡异头骨,以及最重要的——
“重置密码”微型齿轮和濒危的夜莺。
这些东西任何一件流露出去,都足以在底巢掀起腥风血雨。
他必须万分小心。
辨认了一下方向,他朝着记忆中可以找到“黑市医生”和情报贩子的区域移动。
他不敢走主干道,只能在狭窄、肮脏、充满未知危险的巷道和维修通道中穿行。
底巢的居民们对他投来或麻木、或警惕、或贪婪的目光,但看到他虽然狼狈却依旧锐利的眼神,以及怀中那个明显不似凡物的“人形物”,大多选择了避开。
在一个堆满废弃机械零件的岔路口,他遇到了麻烦。
三个穿着破烂皮甲、身上带着改造痕迹、眼神凶狠的壮汉拦住了去路。
他们手中拿着焊枪改造成的简陋能量武器和带有锯齿的砍刀。
“生面孔啊,哥们儿。”
为首那个下巴装着金属义体的家伙咧嘴笑道,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抱着什么好东西呢?给哥几个瞧瞧?”
林恩停下脚步,眼神冰冷。
他现在状态极差,不想节外生枝,但更不可能交出夜莺。
“让开。”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寒意。
“嗬,还挺横”另一个手臂改装成钻头的家伙啐了一口,“看你这样子,是从上面逃下来的吧。
把值钱的东西和那个女人留下,说不定能饶你一命。”
他们显然把静滞的夜莺当成了某种珍贵的“物品”或奴隶。
林恩不再废话。
他深吸一口气,压榨出体内最后一丝灵性。
他没有动用可能会暴露位置的“干涉接口”或引发大动静的能力,而是将灵性灌注到双脚。
他“理解”了脚下这片由金属碎屑和油污构成的地面的“摩擦力”规则,并进行了极其短暂的、局部的 “抹除”。
下一秒,他动了。
速度并不算快,但他的步伐诡异到了极点,仿佛在冰面上滑行,又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
三个拦路者只觉得眼前一花,林恩已经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从他们之间那狭小的缝隙中“滑”了过去,甚至没有带起多少风声。
“什么鬼”
“抓住他”
三人反应过来,怒吼着转身,却发现林恩已经消失在了一条更加狭窄、堆满垃圾的巷道深处。
“妈的,见鬼了”下巴义体的老大骂骂咧咧,却没有追上去。
底巢的生存法则告诉他们,这种透着邪门的家伙,最好不要轻易招惹。
林恩在巷道中七拐八绕,确认甩掉了尾巴后,才在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积点后面停了下来,再次靠着墙壁喘息。
刚才那一下看似轻松,实则对他负担极大,灵魂传来针扎般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