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型越野车咆哮着,如同挣脱囚笼的钢铁猛兽,在干涸的河床上颠簸前行,将哭泣峡谷那令人窒息的心跳声和古老遗迹的阴影远远抛在身后。
车厢内弥漫着浓烈的燃油味、汗味和烟草味。
几个“潜沙佬”成员好奇地打量着新上车的林恩和巴顿,眼神中有警惕,但更多是常年在危险边缘行走之人特有的那种麻木和务实。
他们递给两人水袋和一块硬得像石头般的肉干。
独眼头领自称“铁颚”摩根,是这支小队的头儿。
他没有过多打探林恩两人的来历,只是简单问了名字,然后就开始抱怨着这趟货的麻烦和路上的辐射尘,仿佛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搭车客。
林恩乐得如此,默默吃着东西,恢复体力,同时暗中观察。
这些潜沙佬装备精良,配合默契,显然不是普通的走私贩子那么简单。
他们对峡谷的地形和危险了如指掌,一路上巧妙地避开了好几处流沙区和辐射坑。
巴顿则很快和其中一个大嗓门的女队员聊了起来,旁敲侧击地打听赤铁镇的情况。
从他们的交谈中,林恩得知赤铁镇并不像它的名字听起来那么充满希望。
那与其说是个镇子,不如说是一个围绕着某个古老巨型熔炉遗址建立起来的大型废品回收站、黑市和逃亡者的聚集地。
那里由几个势力共同掌控,包括控制回收生意的“锈匠行会”、掌握着部分干净水源的“水贩家族”、以及最不能惹的、维持着脆弱秩序的“镇卫队”
——据说背后有来自更大城市的影子。
那里没有法律,只有实力和潜规则。但同时,那里也充满了机会,只要你有本事、有东西交换,就能弄到几乎所有你想弄到的东西
——包括新的身份、离开这片区域的船票、乃至某些被教会禁止的神秘知识。
听起来,那里是绝佳的藏身和获取资源的地方,但也同样是危机四伏的泥潭。
经过大半天的颠簸,当天色再次渐暗时,越野车终于驶出了哭泣峡谷的范围。
前方的地势变得相对平坦,出现了更多人类活动的痕迹
——废弃的矿坑、锈蚀的铁轨、以及零星散布的、用废料搭建的窝棚。
又行驶了约一个小时后,一片庞大而混乱的灯火出现在地平线上。
赤铁镇。
与其说是一个镇,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自发形成的钢铁垃圾堆砌而成的巢穴。
无数高低错落、用各种废弃金属、木材和塑料板拼凑而成的建筑,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围绕着中心区域一个高耸入云的、早已停止运转的巨型熔炉。
熔炉本身锈迹斑斑,如同一个沉默的钢铁巨人,俯瞰着这片混乱的土地。
镇子没有围墙,但入口处设有关卡,一些穿着混杂制服、携带武器的人正在盘查进出的人员和车辆。
可以看到各种改装车辆、驮兽、甚至还有一两个简陋的蒸汽步行机在镇外徘徊。
“铁颚”摩根的车队显然很有面子,守卫只是简单看了看,就挥手放行,甚至还有人笑着和他打招呼。
车辆驶入镇内,喧嚣和热浪瞬间扑面而来。
狭窄扭曲的街道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空气混合着熔炼金属的焦糊味、劣质燃料的臭味、食物烹饪的香气和各种不明来源的化学气味。
霓虹灯和瓦斯灯招牌争奇斗艳,上面写着“齿轮诊所”、“火花酒吧”、“废料杰克”之类的名字。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机械轰鸣声、还有不知从哪传来的打斗声和音乐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病态而旺盛的活力。
这里的人们大多面色疲惫,眼神警惕或麻木,但也能看到一些衣着体面、带着保镖的人物,以及一些明显是非凡者、周身散发着隐晦能量波动的人。
越野车在如同迷宫般的街道里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个挂着“鼹鼠仓库”招牌的巨大棚屋前。
几个工人模样的人立刻围上来开始卸货。
“到了”
“铁颚”摩根跳下车,对林恩和巴顿说道,“车费两清,给你们个忠告,赤铁镇有自己的规矩,别惹麻烦,但也别显得太好欺负。”
“西边‘碎履巷’一带便宜旅馆多,但乱;东边‘炉渣区’稍微安稳点,但贵,自己看着办。”
他顿了顿,独眼瞥了一眼林恩:“如果你们真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情报想出手,可以去‘铁砧酒馆’找老查理,就说我介绍的。
但他眼光毒,骗不了他。”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两人,转身去指挥卸货了。
林恩和巴顿道谢后,背着所剩无几的行囊,汇入了街上的人流。
两人按照摩根的建议,决定先去相对安稳的“炉渣区”找地方落脚。
他们需要先恢复,再图后续。
炉渣区的街道稍微宽敞整洁一些,建筑也相对牢固,巡逻的镇卫队成员也更多。
相应的,消费水平也更高。
他们最终在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名叫“韦斯莱夫人旅舍”的三层小楼前停下,用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巴顿的一个旧铜哨和林恩那几发手枪子弹)抵账,租下了一个只有一张上下铺和一个小桌子的狭窄房间。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两人终于能真正松一口气。
连续的经历让两人都疲惫到了极点,简单洗漱后,几乎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直到第二天中午,两人才被饥饿感唤醒。
吃了旅舍提供的、味道寡淡但量还算足的糊状午餐后,两人坐在房间里,开始商量下一步计划。
“首先得弄点钱。”
巴顿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不然寸步难行,老子可以去看看有没有搬运或者护卫的零工。”
“我去‘铁砧酒馆’看看。”
林恩说道。
他对摩根提到的老查理很感兴趣,或许那里能获得关于银镜、或者离开途径的信息。
但他需要先准备一点“筹码”。
他拿出那面依旧冰冷的银镜,尝试着集中精神,调动那一丝微弱的“权限”联系。
这一次,比在遗迹时顺利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银镜内部那混乱的、属于邪物的意识似乎陷入了某种沉寂,而另一种更加冰冷、机械的“底层规则”显露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灵性,尝试激发银镜最基本的一个功能——
探查和显示物品上残留的、较强烈的灵性信息。
他拿起房间里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黄铜烟灰缸,将银镜对准它。
镜面上模糊的影像开始波动,逐渐浮现出一些破碎的画面:
一个肥胖的男人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什么…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慵懒地吐着烟圈…几次激烈的争吵…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关于某个隐藏夹层的记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