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吧……就这样……让他们回去?
他们拼尽一切,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靠着对她的思念和那份深入骨髓的倾慕才支撑到这里,多少次想象着能立于她身侧的画面,换来的就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归去吧”?
巨大的失落、委屈、不甘和一种被彻底否定的痛楚瞬间淹没了帝司夜!
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那份压抑已久的倾慕与情愫在此刻化作了嘶声的质问:“为什么?!前辈!晚辈自知实力低微,但愿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求能追随您左右!为何连一个机会……一个靠近您的机会都不肯给?!”他眼中燃烧的痛苦,是爱而不得的绝望烈焰。
帝汐瑶的泪水终于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滑落,她泣不成声,那份纯净的崇拜和依赖在此刻被无情割裂:“若离姐姐……求求您……别赶我们走……瑶瑶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跟着您……看着您就好……”她的哀求,是孩子渴望抓住心中唯一神只的卑微。
若离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少年眼中炽热燃烧的痛苦与深沉爱恋,看着少女脸上梨花带雨的全心依赖。
那冰封般的眸子里,似乎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波澜,如同深水下极轻微的一点涟漪,但瞬间便消散于那亘古不变的深邃与平静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缓缓摇头,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横亘于九天云外、凡人不可企及的天堑般的距离:
“痴念如火,灼人灼己。”
“汝等自有汝等之天地,家族、责任、大道,皆在彼处,而非吾之身后。”
“今日之别,即为永诀。忘了吧。”
话音落下,她不再给二人任何开口的机会。掌心那未散的水汽与星辉轻轻一拂。
帝司夜和帝汐瑶只觉得一阵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住他们,眼前那朝思暮想的身影、那月光下的湖畔、那清冷绝尘的容颜飞速倒退,变得模糊、遥远……直至消失!
“不!!前辈!!”帝司夜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嘶吼,如同失去至宝的野兽,拼命想要挣扎,却如同蜉蝣撼动山岳。
那份深沉的爱恋在此刻化作了蚀骨的痛苦和无力。
“若离姐姐——!”帝汐瑶心碎欲绝的哭喊声被无形的风吹散,只剩下无尽的失落。
下一刻,天旋地转。
待他们重新稳住身形,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云梦大泽的外围!
身后是危机四伏的沼泽,前方是离开大泽的道路。
那处令人魂牵梦绕的水月洞天,那抹刻入灵魂的清冷身影,早已消失在感知之外,仿佛只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残酷的幻梦。
空中,只留下一缕渐渐消散的冰冷馨香,无情地提醒着他们方才的一切并非虚幻,以及一句若有若无、最终消散在风中的话语:
“保重。”
帝司夜踉跄一步,猛地单膝跪地,一拳狠狠砸在泥泞的地面上,指节破裂,鲜血渗出,他却浑然不觉。
巨大的痛苦和失落如同汹涌的冰海将他彻底吞噬,心脏疼得几乎要裂开。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那份深入骨髓、已然融入生命的倾慕与爱恋,在此刻化为了无尽苦涩与冰冷的绝望。
她甚至不需要挥手,仅仅是那无形的壁障和淡漠的眼神,就将他炙热的心彻底冰封。
帝汐瑶扑到哥哥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放声痛哭,眼泪如同决堤般涌出。
她对若离的依赖和近乎信仰般的崇拜,在此刻化为了锥心的惘然和不舍,仿佛心中最明亮的那颗星辰骤然熄灭。
他们终究……还是被不容置疑地推离了她的世界。
她就像那天边遥不可及的皎月,他们拼尽全力,似乎触手可及,实则永远隔着无法跨越的、冰冷死寂的星河。
那份爱慕,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无望的仰望。
良久,帝司夜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由最初的痛苦绝望,渐渐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执拗、燃烧着炽热火焰的坚定。
那火焰的中心,依旧是那道无法磨灭的清冷身影。
他扶着妹妹站起身,望着若离消失的方向,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以灵魂起誓般的沉重:
“瑶瑶,我们回去。”
帝汐瑶泪眼朦胧地看着哥哥,看到了他眼中那前所未有的光芒。
“回到家族,变强!”帝司夜眼中燃烧着永不屈服的火焰,那是对自身弱小、更是对被无情拒绝的誓言!
“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有一天,我能真正有资格站在她面前,而不是只能卑微地仰望她的背影!强大到……能让她再也无法轻易说出‘归去吧’三个字!”
他对若离的爱慕与情愫,并未因这冷酷的拒绝而熄灭半分,反而在这场无疾而终的追寻中,被淬炼得更加深刻、更加纯粹,融入了骨血神魂,成为了他道心上最坚韧也最执念的基石——他的一切努力,都将只为触碰那道清冷的月光。
帝汐瑶用力擦干眼泪,看着兄长眼中那熟悉却又更加锐利、更加决绝的目光,那份对若离的倾慕也化作了同样的决心。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哥,我们回去!努力修炼!”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同样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决心。
那道遥远、清冷、强大的身影,是她永恒的憧憬,也将是她毕生追赶的方向标。
兄妹二人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云雾缭绕、埋葬了他们炽热情感与大泽深处,仿佛要将那个身影、那份冰冷决绝的拒绝,连同心底那份无法熄灭的爱慕,一同永远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们相互搀扶着,拖着疲惫重伤的身躯,带着满心的伤痕与失意,也带着不容摧毁的倔强与新生之火,毅然转身,向着返回家族的方向走去。
他们的背影,是少年的梦碎,是泪水浸透的失落,却也在这无情的离别中,点燃了名为执着与变强的薪火。
……
而此刻,真正的“水月洞天”之内。
这里并非一片湖泊,而是一片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由极致水元与月华之力构筑的微小境域。
境域中心,有一口真正的“洞天泉眼”,泉水清澈冰冷,倒映着万古星辰,如同凝固的夜空。
若离静立泉眼之畔,方才外界发生的、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动容的那一幕——那少年的嘶吼绝望,少女的泪如雨下,那炽烈如火的爱慕与锥心刺骨的痛苦——仿佛只是拂过冰面的微风,并未在她心中留下任何涟漪或痕迹。
她指尖,一枚由纯粹月华与水精凝聚而成的透明符文缓缓沉入泉眼之中,完成了稳定北境灵脉的最后一步工作。
泉眼微微荡漾,泛起柔和涟漪,旋即恢复平静,变得更加深邃内敛。
灵脉异常之根源,至此,已被她彻底解决。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那支月凝簪散发着温润而清冷的光泽。
簪头那月白宝石中,似乎比之前更加莹润了一丝。
“痴念……”她看着泉水中自己那清冷绝尘、毫无波澜的倒影,极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是一片万古不变的寂寥与虚无的平静,仿佛那两个饱含人类浓烈情感的词汇,于她而言只是两个毫无意义的音节。
他们的倾慕,他们的情愫,他们的痛苦与执着,于她,便如微风拂过万载玄冰的峰顶,留不下半分印记,惊不起丝毫涟漪。
她的道,是绝对的孤独之道,是维系天地平衡的守望之道,是超脱于尘世烟火之上的永恒之道。
这条路上,容不下,也不需要任何旁人的追随与牵绊。情感,对她而言,是多余的尘埃,是破坏平衡的杂质。
解决了此件事,她的目光已然投向更遥远的未知。
她身影微动,化作点点冰蓝流光,如同融化的月光,悄然无声地消失在这片水月洞天之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