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完钟林倍的讲话,对鼠疫发生的条件和原因有系统的认识。
接着钟林倍向与会的数百人详细阐述了对鼠疫的具体防治方案,并就每个细节进行了详细的解释。
钟林倍一直解释到晚上亥时(21:00-23:00,人定,又称定昏,指夜深人静,人们停止活动、准备入睡的时段。)
在无抗生素的古代,对抗鼠疫的核心是“用隔离切断传播,用消杀清除源头,用支持疗法保住轻症”。
现代医师的优势不在于“神药”,而在于对“传播链”的精准认知——通过石灰划界、酒精消毒、灭鼠灭蚤等可落地的操作,将鼠疫的“人传人”控制在最小范围,同时用中成药和营养支持为患者争取自愈时间。
这场对抗的本质,是钟鹏举用“已知的传播规律”对抗“未知的恐惧”,让古代有限的资源在科学逻辑下发挥最大效用。
第一百五十六日
从吉州又来了几批牛车、骡车和马车,车上全是沉甸甸的粮食。杨碧装扮的“钟鹏举”在吉州通过陆路源源不断地运送粮食;林积容从钟家村储备库里从水路用运输船运送二十万石粮食(钟鹏举此前储备了一百五十万石)前往虔州。
钟林倍率领众人打着“虔州招讨使钟鹏举”的大旗向第一个县城——吉州的庐陵县出发。
吉州庐陵县的晨雾里第一次飘来腐臭。
四千余人和庞大的车队如风卷残云般直扑目的地,久旱的官道上灰尘滚滚,四周的村落一片死寂。
每经过一个村庄,钟林倍命人都贴上数张告示。
钟林倍的心情十分沉重,但他不能表现出半点的情绪波动。他的马跑得飞快,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后。
四千余人望着跑在最前面那匹虽然经过伪装但仍然看得出非同寻常的马的主人,个个心如擂鼓。
两个时辰后,到达县城。
这个县城起初只是西市角落那间卖胡饼的铺子歇业,老板一家四口死在阁楼,邻居撞开房门时,看见梁上悬着的腊肉还在滴油,而炕上铺着的草席已洇出紫黑的血渍。
这个县城先病倒的是挑夫和粮仓看守。他们臂弯或脖颈处冒出鸽蛋大的硬块,按下去像触到烧红的烙铁,疼得夜里直撞墙。郎中起初开了清热解毒的汤药,可喝下去的药汁全从嘴角呕出来,混着带血的涎沫。三日后,硬块破溃流脓,患者浑身发斑,从指甲缝渗出血珠,不到黄昏就没了气。
“是疙瘩瘟!”县尉带着衙役封门时,手里的铁尺都在抖。他们用石灰在门板画十字,却拦不住夜里从窗户爬出来的病者——那些人眼睛烧得通红,咳出来的痰带着血丝,谁靠近就扑谁。有个染病的老妪在街心抓着路人不放,扯开衣襟露出溃烂的腋窝,哭嚎声惊飞了檐下的燕子,也把恐慌种进了全城人的心里。
富户们早在第一夜就带着家眷往乡下逃,可门板刚卸下来,就被守城的兵卒用长矛拦住——县令下了令,“一户染疫,全坊不许出”。
有个绸缎商想翻城墙,被巡夜的弓箭手射穿了膝盖,倒在护城河里,血把水都染红了,第二天漂起来时,尸首上落满了绿头苍蝇。
半个月后东河码头的渡船漂在水面没人管,艄公的尸体卡在船桨间,肿胀得像个灌满水的猪脬。往日喧闹的南市成了死市,酒旗被风吹得噼啪响,却不见一个买醉的人。只有野狗拖着半截人腿跑过石板路,血痕弯弯曲曲,从布庄门口一直延伸到城隍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