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振翅的残蝶,有昂首的狼头,还有朵小小的雪灵芝,栩栩如生。
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字条,字迹歪歪扭扭:
「老身当年在姜家屯当过厨娘,认得姑娘家的记号」
弦声再起时,调子已变得轻快,像春日里少女的笑,叮叮咚咚淌满了茶楼。
南昭起身走向窗边,正看见萧泽琰的銮驾停在残蝶阁门前。
他今日难得换了身绛色朝服,腰间玉带闪着温润的光,怀中抱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身影——
不用想也知道,是她那小丫头片子非要跟着来看阿姐弹琴。
茶客们突然骚动起来,伸长脖子往窗外瞧。
只见摄政王从袖中取出个物件递给怀里的小女孩,那东西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光,竟是把巴掌大的精致钥匙,柄上还雕着只凤凰。
“那是......”
药材商猛地站起身,茶碗都碰倒了,
“莫不是凤栖宫的库房钥匙?听说里头藏着先帝亲赐的兵符......”
南昭的琵琶突然“铮”地一声,发出裂帛般的锐响,惊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了起来。
茶楼里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只见那戴帷帽的女子缓步下楼,红裙扫过台阶上未化的积雪,留下道浅浅的痕,像一道流动的血。
经过说书人桌前时,她随手抛下一物——正是方才那块点着雪灵芝的腊八糕,稳稳落在醒木旁。
“故事讲得不错。”
清冷的声音随着风散开,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下次,换个圆满的结局。”
话音落时,帷帽的影子已消失在茶楼门口,只余下满室琵琶的余韵,混着腊八糕的甜香,在空气里慢慢漾开。
残蝶阁后院的老梅树下,积雪压弯了枝头,几点嫣红从雪隙里探出来,像缀在白绢上的朱砂。
萧泽琰正握着小女孩的手,教她用树枝在雪地上画蝴蝶。
他那只缺了小指的手包裹着稚嫩的掌心,一笔一划勾勒出翅尾的弧度,动作竟难得的温柔。
“王爷哥哥画错啦。”
小姑娘突然仰起脸,鼻尖冻得通红,
“阿姐裙上的蝴蝶,这里是缺一块的。”
她伸着冻得发僵的小手指,点向蝴蝶右翅的位置。
萧泽琰的指尖猛地顿住,落在雪地上的树枝微微发颤。
那个位置,恰好对应着他心口蛊纹最狰狞的地方,每逢月圆之夜,便会痛得像有烈火在烧。
“因为它飞得太急,被墙头的树枝刮伤了。”
他轻声说,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涩。
头顶的梅枝突然簌簌作响,抖落一片碎雪。
南昭抱着琵琶立在月洞门外,肩头落着几瓣红梅,与红裙交映成一片艳色。
她没戴帷帽,眉间的残蝶妆比往日更显灼目,翅尖那点绯红,像是用新血点过。
“阿姐!”
小女孩挣脱萧泽琰的手,欢叫着扑过去,
“王爷哥哥给了我一把金钥匙,说能打开......”
“打开凤栖宫的密室。”
南昭弯腰接住妹妹,目光却越过她的头顶,落在萧泽琰心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
“里头藏着先帝养蛊的典籍?”
风卷着雪粒子掠过石阶,卷起地上的碎梅。
萧泽琰起身时,一片红梅瓣恰好落在他的绛色朝服上,像滴未干的血。
“还有你娘留下的琴谱。”
他忽然低低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点点金芒,却扯出一抹浅淡的笑,
“今早的腊八粥......很甜。”
南昭怀里的琵琶“咚”地掉在雪地里,弦柱撞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
她这才瞥见梅树下放着个空瓷碗,碗底还粘着颗圆滚滚的桂圆——
正是她清晨熬粥时,特意多给妹妹舀的那颗,说是吃了能长力气。
小女孩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仰着天真的脸:
“阿姐,我刚才听见王爷哥哥的心跳声啦。”
她困惑地歪头,小手指点着南昭的胸口,
“和你昨天在厨房偷偷看他时,跳得一样快呢。”
满树梅花像是被这话惊到,轰然坠落,雪沫与花瓣齐飞。
南昭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正想斥退这不省心的小家伙,却见萧泽琰低笑着从怀中取出个香囊——
正是妹妹前几日绣的那个丑兮兮的鸳鸯戏水,针脚歪歪扭扭,却被他妥帖地收在怀里。
“腊八安康。”
他伸手,将香囊系在琵琶的弦柱上,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我的......阁主大人。”
风穿过月洞门,卷起地上的雪尘,裹着梅香与淡淡的药气,在两人之间轻轻打着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