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的眼睛!”
“血!全是血!”
南昭眯着眼从刀缝中望去,只见崔嬷嬷跪在地上,双手疯狂抓挠自己的脸,指缝间渗出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诡异的蓝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在雪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那些宫女更惨,凡是方才与蓝光对视的,此刻眼窝都变成了黑洞,里面隐约有白色的虫豸在蠕动,像是被硬生生掏空的虫巢。
琉璃灯缓缓浮上井口,灯芯里的蝴蝶已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个巴掌大的白玉坠,上头歪歪扭扭刻着个“琰”字,笔锋稚嫩,显然是孩童笔迹。
“共生蛊不是毒,是座桥。”萧泽琰的声音从井底传来,带着空荡的回音,“当年徐嬷嬷用自己为饵,把淑太妃身上的蛊母引到了我体内......”
雪下得越发狂暴,鹅毛般的雪片扑在脸上,几乎睁不开眼。
南昭单膝跪在井边,看着萧泽琰湿淋淋地攀出井沿,玄色衣袍紧贴着身体,发间滴落的水珠在雪地上砸出小小的坑。
他怀中抱着具森森白骨,腕骨上还套着半截锈蚀的铁环——
那是徐嬷嬷当年常戴的银镯,只是早已被岁月磨得只剩残片。
“娘娘......娘娘饶命......”崔嬷嬷还在雪地里哀嚎,脸上的皮肉已脱落大半,露出底下蠕动的蛊虫,蓝血混着雪水淌了一地。
萧泽琰将白骨轻轻放在雪地上,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放珍宝。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次咳出的不再是蓝血,而是密密麻麻的虫卵,落在雪地上瞬间凝成青黑色的颗粒。
南昭一把扯开他的前襟,只见心口处的青黑纹路已蔓延成完整的蝴蝶形状,翅膀边缘正随着他的呼吸缓慢蠕动,像是要破体而出。
“真难看。”她故意撇撇嘴,手下动作却极快,将那枚刻着“琰”字的玉坠按在他心口,“比我自己绣的香囊丑多了。”
玉坠触及皮肤的瞬间,蝴蝶纹路突然渗出金线般的光,顺着血脉游走。
萧泽琰闷哼一声,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早就知道?”
“猜的。”南昭任由他攥得生疼,指尖拂过他湿透的衣襟,“淑太妃每月初一十五召你入宫,次次都赏沉香茶——那味道,和蓝蝶的饵料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踏在雪地上铿锵有力。
十七带着黑甲卫赶到时,正看见自家王爷浑身湿透地跪在雪地里,怀中紧紧搂着具白骨。
而那位以狠绝闻名的残蝶阁主,正用红袖刀挑着崔嬷嬷的下巴,唇角勾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寒,像索命的艳鬼。
“劳驾十七大人。”南昭头也不回地从袖中甩出块令牌,令牌“铛”地落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带两个人下去,把井底下那个铁匣子捞上来。”
那令牌正是三年前萧泽琰给她的那块,只是原本光滑的背面,如今多了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刻纹——与他心口浮现的那只一模一样,连翅尾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十七接过令牌,下意识看向自家王爷。
萧泽琰却只是微微侧头,将额头轻轻抵在南昭肩上,湿漉漉的发丝蹭着她的颈侧,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疲惫地闭上眼,声音轻得像要被风雪吹散:“让她去吧......这局棋,我们已经输了三十年......”
风雪卷着雪沫子涌来,淹没了他未尽的话语。
南昭望向皇宫的方向,宫墙在雪幕中只剩模糊的轮廓。
她突然想起昨日收到的密报——
淑太妃的寝殿里,新换了一批绣着蓝蝶的枕巾,针脚细密,蝶翅上还沾着淡淡的龙涎香,与井边的饵料气息如出一辙。
红袖刀的刀尖在雪地上轻轻一点,带起的雪粒落在崔嬷嬷残存的眼皮上,惊得那半只眼珠猛地颤动了一下。
南昭的残蝶妆在风雪里明明灭灭,像极了多年前姜家屯雪夜里,母亲最后望向她的那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