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替身之胎(1 / 2)

马三娘的警告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黑水镇底层百姓的窃窃私语中荡开几圈涟漪,便迅速沉了底。明面上,再没有体面人家敢公然请阿阮接生,福寿堂的稳婆们见了她也多半绕着走,或投来混杂着畏惧与鄙夷的一瞥。

但暗地里,那河边小屋的木门,在深夜仍会被悄悄叩响。

来的人形形色色。有穷得请不起福寿堂、听闻她心善而来的贫苦妇人;有身上带着淡淡妖气、揣着山中草药或奇异矿石前来求诊的精怪;甚至有一次,是个浑身湿漉漉、眼神空洞的水鬼,在子夜时分飘到她的窗下,递上一枚含着浑圆珍珠的河蚌,求她超度腹中未能出世便随她溺亡的胎儿。

阿阮来者不拒。

她需要这些“诊金”来维持生计,购买药材调养自己与养尸人、阴差对抗留下的暗伤。更重要的是,每一次接触这些“非常”的案例,她对《稳婆手札》的理解便深一分,对自身那微弱却坚韧的“气”的掌控也更娴熟一分。她隐隐感觉到,手札中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符文和脉案,正在被她亲身经历的这一桩桩、一件件诡谲之事,慢慢点亮。

日子便在这种半地下的状态中流淌,直到一个华灯初上的傍晚。

一辆不起眼、却用料扎实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阿阮那僻静的巷口。车帘掀开,一个穿着体面绸衫、管家模样的干瘦老者快步走下,警惕地四下张望后,才来到阿阮门前,没有叩门,而是从门缝底下塞入了一张质地坚韧、带着淡雅香气的名帖。

名帖上只有寥寥数字:“赵府,恳请阮大家过府一叙,秘诊,重金酬谢。”落款处,盖着一方小小的、形似铜钱的私印。

赵府?阿阮略一思索,想起似乎是黑水镇乃至附近几个县都排得上号的富商赵德昌赵老爷。他找自己一个被行会排挤的“邪门”稳婆作甚?还是秘诊?

她沉吟片刻,收拾好药箱,将稳婆剪贴身藏好,打开了门。

那管家见到她,也不多言,只是躬身做出“请”的手势,态度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马车内部装饰奢华,铺着厚厚的绒毯,车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一路无话,马车七拐八绕,并未驶向赵府气派的正门,而是从一条僻静的后巷,直接进入了一处精巧别致的院落。

院内灯火通明,丫鬟仆妇皆屏息静气,气氛压抑。管家引着阿阮径直走进一间暖阁,浓郁的安神香也压不住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一种极淡的、令人心神不宁的邪异波动。

暖阁内,一个穿着锦袍、大腹便便、面色却有些晦暗的中年男人正焦急地踱步,正是赵德昌赵老爷。见到阿阮,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上,也顾不得寒暄,压低声音急道:“可是阮大家?快,快请里面看看!”

里间卧榻上,躺着一位极其年轻的女子,看穿戴应是赵老爷的七姨太。她容貌姣好,此刻却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双手死死护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痛苦。她的腹部大得有些不自然,皮肤被撑得薄亮,隐隐可见其下青黑色的血管,并且……在极其轻微地、不规则地抽搐着,仿佛里面的胎儿正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

阿阮心中一沉。这绝非正常的胎动。

她上前,柔声道:“夫人,放松,让我看看。”

七姨太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瑟缩了一下,求助般地看向赵老爷。赵老爷连忙上前安抚:“玉娘别怕,这是阮大家,医术高明,定能保你们母子平安。”

阿阮不再多言,伸出右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气,轻轻搭在七姨太的腕脉上。

脉象滑而疾,乱如麻线,时而又沉涩如石。这不仅是胎气不稳,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行抽取母体与胎儿的生机!

她凝神静气,将那缕气小心探入七姨太体内,循着经脉,缓缓导向其胞宫。

就在她的气触及那团胎儿生机的刹那——

“嗡!”

一股阴冷、粘稠、带着强烈恶意的力量,如同潜伏的毒蛇,猛地从胎儿命宫深处窜出,狠狠撞向阿阮探入的那缕气!同时,阿阮“看”清了,在胎儿那微弱的生命之光外围,紧紧缠绕着数道漆黑如墨、由诡异符文凝结而成的锁链!这些锁链正如同活物般,缓缓收缩,不仅禁锢着胎儿的成长,更在不断汲取着母体输送过来的精血生机,通过一种冥冥中的联系,导向未知的远方!

替身咒!

阿阮猛地收回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这是一种极其恶毒阴损的邪术,将胎儿作为“替身”,在其命宫中种下咒印,待其出生那一刻,便会将其所有的生机、气运,乃至命格,全部转移给施术者指定之人,为其挡灾替死!而被施咒的胎儿与母体,下场往往极为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