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放下手里的活计,平静地站起身,过去拉开了门栓。
一股寒风卷着雪粒子灌了进来,王长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上落了薄薄一层雪,嘴里哈出的白气又浓又重。
他没看旁人,眼睛直直地落在陈放身上。
“陈知青,出来一下,跟你说点事。”
陈放点了点头,披上外衣,跟着王长贵走到了院子里。
赵卫东几人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炕上,耳朵却竖得老高,拼命想捕捉外面的动静。
院子里,冷月挂在天上,雪地反射着清辉。
王长贵没绕弯子,开门见山:“陈知青,你也是咱们大队的一份子,队里的情况,我不多说,你也看在眼里。”
他的声音被冻得有些沙哑。
“马上过年了,可队里连点肉腥都见不着。”
“家家户户的娃娃,馋得直哭。”
陈放默不作声地听着。
王长贵吧嗒了一下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知道你有本事,你那几条狗,也不简单。”
他盯着陈放,“我想问问你,敢不敢……再替队里,进山踅摸一趟大的?”
这话问得极有水平。
不是命令,是商量。
不是让他一个人去,是“替队里”。
陈放沉默了片刻。
寒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他心里那点窃喜被压得严严实实,这正是他想要的,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王书记,您太高看我了。”他的语气很谦逊。
“上次能弄到狍子,全是运气,占了风口的光。”
“这大雪封山,山里头比以往危险十倍。”
“我一个人,年轻没经验,怕是……”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王长贵是个人精,哪能听不出弦外之音。
“我懂。”
他点了点头,神情变得郑重。
“这事不能光靠你一个生瓜蛋子。”
“我的意思是,你跟老韩再搭个伙。”
“你有脑子,有冲劲,还有那几条好狗。”
“老韩有几十年的经验,是山里的活地图。”
“你们俩要是能凑到一块儿,这事,我看能成!”
陈放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要的不是单打独斗的个人英雄主义,而是在这个集体年代里,最稳妥、最有效的行事方式。
“要是韩大爷肯带我,我肯定没二话。”陈放的态度诚恳无比。
“能为队里出份力,是我这个知青该做的。”
“就是怕我手脚笨,再拖了韩大爷的后腿。”
“好!”
王长贵一拍大腿,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小子,不光有本事,还通人情,懂进退,是个能成大事的料。
“这事就这么定了!”
“明天一早,我去找老韩说!”
“你们需要啥,队里能给的,我尽量给你们凑!”
说完,王长贵转身就走,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陈放回到屋里,赵卫东几人立马装出睡着的样子,呼吸声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没理会这几个活宝,径直走到炕边坐下,重新拿起那枚骨针。
煤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低着头,继续缝补着那件护甲,动作比之前更加沉稳,更加细致。
这场即将到来的狩猎,将不仅仅是为了几口过年的肉。
陈放将手里的护甲在灯下照了照,检查着每一处针脚,确保它在关键时刻,能护住自己伙伴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