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生存是第一要务的年代,善良,是一种奢侈品。
陈放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
他开始在知青点周围,如同一个寻宝的拾荒者,仔细地搜索着。
他的目标很明确。
任何可能被制作成工具的东西。
一块被丢弃的、带着锋利豁口的瓦片。
一截从破旧箩筐上拆下来的,还算结实的细竹条。
几根被遗忘在角落,已经生锈的铁丝。
甚至,他还从厕所的土墙上,小心翼翼地抠下几根用来加固墙体的,被泥土浸泡得发黑的麻绳。
这麻绳在碱性土里埋了几年,韧性反而更好。
赵卫东看着他这番举动,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大家快来看啊!”“咱们的陈大知识分子,要用破瓦片和烂麻绳去打猎了!”
“这是准备去给山里的野猪挠痒痒吗?还是准备上吊啊?”
刺耳的嘲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陈放充耳不闻。
他拿着这些“破烂”,回到了狗窝旁的角落里,席地而坐。
他用那块锋利的瓦片,开始削那根细竹条。
“唰,唰,唰。”
瓦片的边缘并不平整,但他握得很稳,每一次刮削,都能带下一长条薄薄的竹屑。
他的动作不快,但极有韵律,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
很快,竹条的一端就被削出了一个尖锐的斜面。
接着,他又拿起那几根生锈的铁丝,用石头一点点砸直,再小心地用瓦片缺口卡住,弯折成一个个小巧的活扣。
前世几十年的野外经验,已经化作了最纯粹的肌肉记忆。
这些在别人看来原始到可笑的工具,在他手里,却是最致命的陷阱。
一个最简单的绳套陷阱。
专门用来对付兔子、野鸡这种小型猎物。
他将麻绳解开,重新编成更细但更结实的绳索,在绳索的一端,系上铁丝做成的活扣。
另一端,则连接着那根削尖的竹条。
只要将竹条用力插入地下,把绳套布置在野兽经常经过的路径上,一旦有猎物踩进去,活扣就会瞬间收紧。
猎物越是挣扎,绳套就勒得越紧,直到窒息。
他一口气做了三个。
手法越来越熟练,速度也越来越快。
几个知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议论,都扒在窗户上,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个沉默劳作的背影。
他们看不懂他在做什么。
但他们能感觉到一种东西。
那不是一个书生的文弱,也不是一个农民的质朴。
那是一种……面对绝境时,依旧冷静到可怕的专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陈放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三个简易却致命的绳套陷阱,整齐地摆放在他面前。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微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饥饿感依旧在啃噬着他的身体,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万事俱备。
接下来,就是用这山林里的生灵,来验证他刻在灵魂深处的技艺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向那五只一直安静地趴在他脚边,看着他忙碌的小家伙。
“追风,黑煞,幽灵,雷达,踏雪。”
他逐一念出它们的名字。
五只小狗崽同时抬起头,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它们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专注和依赖。
陈放蹲下身,挨个揉了揉它们的脑袋,声音低沉而有力。
“别急,很快就有肉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