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比寒风更刮骨头。
陈放以为能撑得更久一些,但他高估了这具身体的底子,也低估了七十年代东北冬末的贫瘠。
起初几天,靠着那点冻土豆和葛根,还能勉强维持。
但当最后一捧葛根粉被冲成糊糊,分给五只小狗后,真正的危机,来了。
胃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拧着劲地疼。
长时间的空腹,让胃酸不断灼烧着胃壁,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他用舌尖死死顶住上颚,强迫自己分泌出一点唾液,咽下去,喉咙里的灼烧感才稍稍缓解。
他走到墙角的狗窝旁,五个小家伙立刻围了上来,用小脑袋蹭着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咽。
黑煞更是直接站起来,两只前爪扒拉着他的腿,伸着舌头去舔他的手。
那个用来喂食的破碗,被它们舔得干干净净,比谁的脸都光溜。
陈放蹲下身,挨个摸了摸它们的脑袋。
“饿了,我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这段时间,他把所有能找到的食物,哪怕是自己舍不得吃的野菜根,都优先给了它们。
可小家伙们正在长身体,需要的营养越来越多。
它们身上的皮肤病虽然好了,但因为缺少蛋白质,体型比正常的同龄犬要瘦小一圈。
“呵。”
一声不大不小的冷笑,从知青点门口传来。
赵卫东斜倚在门框上,抱着胳膊,那张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幸灾乐祸”四个大字。
他可算等着这一天了。
“怎么了这是?”
“陈大善人,你的宝贝儿子们饿坏了吧?”
他故意拔高了音量,确保屋里屋外的人都能听见。
“看看这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儿,啧啧,真是可怜呐。”
赵卫东慢悠悠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陈放,嘴角那抹讥讽的笑意越发浓烈。
“我早就说过,这就是几个累赘,是拖油瓶!”
“现在好了,人饿得快要升天,狗也饿得快要归西,你满意了?”
一直低着头的陈放缓缓抬起头。
他就那么看着赵卫东,一言不发。
赵卫东被他看得心里莫名一慌。
他梗着脖子,想再说几句狠话,可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后面的话硬是吐不出来。
“你……你看什么看!我说错了?”
他色厉内荏地嚷嚷了一句,脚下却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陈放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几只小狗身上。
他现在没空,也没力气在这种人身上浪费任何情绪。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蛋白质!
必须立刻获得蛋白质!
没有肉,别说完成后续的训练计划,就是活过这个星期,都成了问题。
靠工分换来的那点粗粮,只能吊着命,根本无法支撑他和犬群的消耗。
唯一的出路,只有后山。
陈放站起身,因为起得太猛,眼前又是一黑,身体晃了晃。
他扶住墙壁,稳住身形,目光穿过稀疏的村落,望向远处那片连绵起伏、被残雪覆盖的墨绿色山脉。
那里,有危险,但更有生机。
“他想干嘛?”
“不会真想不开要上山吧?”
“疯了,赤手空拳的,连把柴刀都没有,喂狼吗?”
屋里几个知青透过窗户,小声议论着。
林婉清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她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那点口粮,自己吃都不够,根本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