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见他们,随即喊了村里的所有人来接,这大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中了状元,衣锦还乡呢。
陈松一个劲的与赵大伯说,“太抬举他们了,他们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您是长辈,您多敲打敲打,我说的话,他们听不到心里去。”
赵大伯攥着陈松的手,看看赵璟,又看看德安,怎么看怎么满意,激动的满面红光。
“是该敲打,不过考的好也该奖。璟哥儿……”
陈松看出来,赵大伯是想与赵璟说话。但眼下他们一家子都在,赵大伯有些话应该是不好开口。
索性也到了岔路口,该分开了,陈松便识趣的说,“您先带璟哥儿去见亲家母,我这厢带着德安,去给父母报个喜。”
赵大伯说,“唉,唉,是这个理。那你们快去忙,快去忙。”
又说,赵璟此番在县城,多亏他们照拂,他们置办了宴席,今天上午一定要过来,大家一起吃一杯。
陈松推辞不下,自然迎了。
两方人马分开,陈松载着许素英与德安,往陈家老宅去,陈婉清目送爹娘和弟弟的身影走远,被璟哥儿提醒着,跟着他回了赵家。
赵娘子见到考中案首的儿子,如何喜极而泣,激动不能言,香儿又是如何蹦蹦跳跳,无比快活,这且不说。
只说因为赵璟归家,赵家的族人全跑过来了。
赵家族人每家都掏了钱,一起置办了宴席,阖族庆祝赵璟不负众望,县试榜上有名。
他们带着赵璟去祠堂跪拜祖宗,一群人乌泱泱都跟了去。
等人都走了,陈婉清才有机会与赵娘子说几句闲话。
可赵娘子的心绪依旧是激动的,根本平复不下来。
她紧紧的攥住陈婉清的手,一口一个“我的儿”,一口一个“赵璟有今天,你功不可没”,一口一个“娘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又有赵大娘,二伯娘等,也跟着凑热闹,说“婉清居功甚伟,也亏了亲家照拂”“这门亲结的好,八字上说‘官财相生’,果然有理。”
陈婉清被热情的长辈们围攻,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最后索性不说了,只轻笑着,坐在旁边给长辈们添茶。
赵家族人喜气盈盈,那厢陈家老宅,却是愁云惨淡。
陈松去老宅报喜,陈大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面上难得的露出点喜色。
昨天被人打上门的不悦与没脸,在看见中了童生的孙子后,陡然消失。
反倒是老太太,那脸难看的,跟看见讨债的似的。
“知道你家德安出息了,你们得意的很。只管在你们家得意就是,跑到我们面前张狂是什么意思?显摆德安能耐,礼安没出息对不对?”
礼安站在一旁,陡然闹了个大红脸。
“祖母,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考不过童子试,就是没出息了?那满县城都是没出息的人了。”
礼安并不以没通过童子试为耻,因为报名者四百多,最后总计录取人数,还不到五十。不仅是他没通过,村子里其余两个同伴也没通过,那报名的其余三百多人,也都没通过。
通不过就是没出息?
通不过就不能抬头做人了?
那五个手指头还有长短,人的能耐也不全在读书上,他许是就在别处上有本事,那也说不定呢。
陈礼安开解老太太,“您别往窄了想,您多往好点的地方想想啊。咱们一庄户人家,出了德安这个童生,家里就有读书人了,这传出去,谁不得高看咱们两眼?”
“都分家了,德安中不中童生,和咱们有个屁的关系。你大伯还是我养大的继子呢,他当了官,有能耐了,我不也没沾上一点光?咱们就是那土里刨食的命,和贵人们可攀不上关系。礼安啊,你得明白这个道理,以后你的路,得自己走,想指望别人拉你一把,那你是在等屁吃。”
陈礼安脸色愈发难看了,真想不管不顾一走了之。
但是,他能走到哪里去?
他家与李娘子合谋,瞒着李存偷偷定下了婉月与他的亲事。
他没揭穿,便是同谋。以往面对李存时,他都不自在的很。如今谎言被戳穿,李娘子亲自来退亲,他家与李家大闹起来,他都能想到,现在这事儿会传的有多难听。
他那些同窗,本来就瞧不起他,如今知道,他帮着家人暗地里做了这样恶毒的事儿,不把他撵出私塾才有鬼。
更何况,他真不是读书那块料,勉强读下去,也不过是白花费家里的银钱,那委实没必要。
礼安低落的垂下脑袋,生平第一次痛恨,怎么就让他生在这样的人家,他怎么会有如此奇葩的父母?
作为父母的嫡长子,他不仅没有规劝他们的言行,反倒跟着为恶,其实他根子里也坏透了吧?
陈礼安陷入了无与伦比的自我厌恶中,那厢陈松却对老太太的埋汰置若罔闻。
他只将今天发生在衙门口的事情,告知给老太太,并规劝她,尽快与李家退亲。
事情闹到这一步,这亲事必定是要退的。
若他们还拿李存的前程来威胁李娘子,那是他们没道理。
李娘子走到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真要是破罐子破摔,一把告到县衙去,县令厌恶李娘子,肯定也同样厌恶陈家,到时候给陈家定一个“骗婚”的罪名,他们哭都来不及。
其实,这话纯粹是陈松拿来吓唬老太太的。
县令大人没那么闲,一天到晚断这些鸡毛蒜皮的官司,这些事儿大多是他来负责。
但话又说回来,到了这地步,两家的婚事已经到了不退不行的地步。
与其到时候撕破脸,闹得满县城的人跟着看笑话,就不如体体面面的结束这件事。
老太太梗着脖子,瞪着浑浊的老眼,大声喊,“凭什么?”
“凭什么?”
后一道声音,是从西屋窜出来的陈婉月问的。
陈婉月气的浑身发抖。
“凭什么他们说定亲就定亲,说退亲就退亲?他们有考虑过我的意愿,我的名声么?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家,凭什么他们做的孽,最后却让我来承担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