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县令断了案子,但并没有要求,立即对李娘子行刑。
因为李存高烧惊厥,情况看起来特别严重。人命关天,律法之外也要顾及人情。
所以,便让李娘子先带儿子去就医,稍后再来衙门领罚。
李娘子这边有突发情况,不得不特事特办,但郑家三人,成县令就没有手下留情。
郑秀才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郑夫人不以其夫婿为耻,反倒处处替他开脱,甚至心存不忿,对苦主再行报复,这与为虎作伥有何区别?
少不得狠狠打上几十板子,让她长长记性。
郑家三人惊叫痛哭着,被拉下去打板子了,李存也被王家两位公子的下人,火速背去了医馆。
李娘子跟着去了,顺带着带走了一波看热闹的百姓,另一波百姓去看郑夫人等人挨板子,县衙门口瞬间散了个干净。
人都走了,成县令才示意陈松到后堂来。
到了后堂,自然免不得一番叮嘱,什么“谨言慎行”“不得授人以柄”,什么“回去后好生安抚两位童生,万勿让他们因今日之事耿耿于怀”。
另外,还说好些勉励之词,才把陈松打发了。
陈松全程表现的诚惶诚恐,最后更是露出感激涕零之色,等目送了成县令离开,他这才收敛了面上的表情,往外边去了。
县衙外,陈婉清问德安和赵璟,“膝盖疼不疼?”
“不疼,也就跪那一会儿,不妨事。”
“到底天冷,地面也硬,回头往膝盖上揉些药油,不然就怕耽搁明天走路。”
“阿姐放心,真没事。”
陈松恰此刻出来了,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县衙的差役。
其中一人手中端着浆糊,另一人则拿着厚厚一塌子文章。
那些文章不仅有署名,还有县令大人的一二点评,不用说,这自然是要拿去张贴在考场外墙上示众的。
两位差役与几人打了招呼,便忙活去了。
陈松问许素英,“咱们现在做什么,是回赵家村,还是先回家?”
许素英看向儿女们,“你们的意思呢?”
“回赵家村。元宝纸钱还在牛车上放着,一直搁在咱们家也不是那回事儿。”
德安嘿嘿笑,“况且,我也得把李娘子挨打的事情,和老宅众人说一说。我得提醒她们做好心理准备,李娘子势必会去退亲。”
此时德安还不知道,李娘子昨天已经往老宅去过一趟了。不过,无妨,因为他很快就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在城外遇到大山叔的牛车。
今天村里有几个乡亲坐大山叔的牛车,来县城买铁锹和犁耙,他一时半会还不能回去,总得等人来,把人载回家。
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大山叔的热情。
大山叔将赵璟和德安看了又看,忍不住想拍拍俩小伙子的肩膀,又担心他这一身灰土,再弄脏了童生老爷的衣裳,一瞬间便有些局促。
还是德安主动攀上去,问他,“我都两个月没回老家了,您老身体可好?大娘身体可好?村子里没出什么大事儿吧?”
大山叔自然是满口都好,回答完德安的问题,大山叔才平静下来,真心实意的给两人道喜。
“可了不得了,一下子考出来两个童生,咱们整个村子都惊动了。报喜的人先后来了两拨,璟哥儿他娘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给了人赏钱不说,还硬给人塞了一盘子炸果子。”
又说赵大伯,赵二伯等人,也激动的老眼含泪,跟着给了赏钱。
等那报喜的人离开后,赵大伯就带着族人开了祠堂,去给老祖宗们上香,听说在里边呆到天都黑了,一行人才出来。
“家里猜到你们今天会回去,我来时,宴席都准备上了。璟哥儿,你们快回家,村子里的人都等你们回去开席呢。”
几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是庆幸。
这幸好是要回去了,不然放了众人鸽子,总归不美。
临走时,大山叔又想起一件事情,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许素英就道,“我们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情您直说。好的我们听着高兴,不好的我们过耳朵就忘。”
“这事儿和你们没什么大关系,是三房那边……”
大山叔斟词酌句,将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
说那李娘子来退婚,老太太不同意,两人直接打起来了。
还说那婚书都撕烂了,和雪花似的,洋洋洒洒的洒了一地。
老太太还放出豪言,说若是敢退婚,就要打官司,他们家落不着好,也必定让李家不好过。
大山叔说,“这亲事啊,该是两家人,你情我愿的事情。老宅这么强求,婉月那孩子就是嫁过去,日子能好过了?与其到时候过那苦水般的日子,不如趁着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再另外找个好人家嫁了。”
老人家说的是实话,奈何有些人她不这么想。
她一门心思攀高枝,想做那人上人,你让她嫁个前途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乡下汉子,她会乐意?
大山叔的意思是,“你们到底是一家人,回头也劝两句。那李家的后生与璟哥儿、德安还是同科,说不定以后还能同朝为官,这是多大的缘分?宁交十个友,不结一个仇,咱们不能把路走绝了。”
辞别了大山叔,一行人继续往赵家村去。
马车上,许素英忍不住唏嘘,“李存他娘八成是在赵家村受了刺激,冲动之下,才才出了昏招。”
德安说,“这招也太昏了,她就没想过,若是试卷真的被爹偷看了,县令和县衙的差役们,也要跟着担责?一棍子打翻一船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陈婉清没说话,因为赵璟借着衣袖的遮掩,偷偷将手伸了过来。
他与她十指相扣,犹且觉得不足,身体还愈发贴紧她,她险些都要被他挤到地上去了。
狠狠的瞪了赵璟一眼,他才消停下来,此时也到了赵家村的村口。
他们一行人的露面,果不其然惹来了赵家村所有百姓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