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他们出门早,中午之前肯定能走到县城。
路上都是走娘家的人。
或是大姑娘带着年轻的女婿,或是头发花白的老两口,被子孙送往娘家。
遇见了免不得要打声招呼,好似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说话。
又往前走了许久,陈婉清才找到机会与赵璟单独说几句。
“婉月说话疯疯癫癫的,她那些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
“她说的什么,我都没听见。不过,阿姐,你以后万不要因为她与我道歉了,她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何苦总为她描补?”
陈婉清叹了一声,“她到底是我堂妹。”
“你问问她,打心底里,可当你是堂姐?阿姐,别把不相干的人放在心里,也别为不相干的人头疼。”
陈婉清点点头,“行,我都听你的。”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县城。
许素英今天准备的很丰盛,桌子上的菜肴色香味儿俱全。奈何陈松不在,总感觉不圆满。
用完午膳后,赵璟去与德安说话,陈婉清则和她娘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许素英还是那句话,“元宵节后你们就搬过来,娘把你们屋里的铺盖晒一晒,到时候你们来了好住。”
“可以,我与璟哥儿说过了,璟哥儿也应下了。”
“璟哥儿准备的如何了?这次确定能考过?”
陈婉清闻言笑了,“娘,早先你不是与我说,璟哥儿学问好,这次是指定能过的。你还说,璟哥儿便是中不了案首,也肯定会是廪生。怎么现在您又不确定起来?”
“这还不是因为,最近好些读书人回原籍了。我今天出门买菜,还听到不少人在议论,说是谁谁谁家都是读书人,祖辈争气,底下的子孙更出色,这次是奔着小三元来的。”
陈婉清直接道,“娘说的谁谁家,是指的王家吧?”
清水县的书香人家,最有名的就是王家。
王家的人也确实争气,两个大儿子早年都考中了举人,如今在县学做教谕;小儿子考中了同进士,在府城做学官。
即便同进士堪比如夫人,在官场上有些上不得台面。但到底带了“进士”两字,便高贵起来。且在府学做学官,听着便清贵,在清水县这等穷乡僻壤的百姓看来,可不就是颇有名望的读书人家?
许素英说,“娘一开始真不知道,后来才听人说了,那位王家的小儿媳回乡给老太太祝寿时,把两个儿子也带来了。那两个儿子,是一对双胞胎,今年都十七了。据说早几年就能下场了,是王家那小儿子存了野心,想让其中一个摘下‘小三元’的桂冠,这才压着两人,迟迟没让他们科考。”
“还有一户人家姓楚,这户人家名不见经传,但也大有来头。楚家的老爷跟了个好主子,那主子官至四品。楚家的老爷在任上为护持主子被人杀了,那主子就给他的儿子放了契。那楚家的小公子,是那主人家公子的书童,很有几分本事,据说,这次也是奔着案首来的。”
许素英委实没想到,不过过个年的功夫,清水县就冒出来这么多有名有姓的读书人。
但来再多人她也不怕,她对璟哥儿有信心。
“即便璟哥儿中不了案首,当不成廪生,但肯定能中秀才,我信他。”
案首和廪生,朝廷每年都有一定米粮供养,甚至每月还有银子花。
有了这些,赵家的日子就能松快些,闺女的日子也就好过些。
但别人要回乡科考,她也管不着,如此,可不就忧心了?
不说这些败兴话,只说等两人将要离开县城回赵家村时,许素英又特意提醒赵璟,“快县试了,璟哥儿这些天要尤其注意一些。尽量别外出,也不要吃生冷油腻刺激的东西。总之,万事小心,争取考试前不出意外。”
赵璟自然点头,“岳母放心,我都记下了。”
许素英却又叮嘱陈婉清,“你多留心些,千万把璟哥儿照顾好。九十九步都走了,可不要败在这最后一步。”
陈婉清不知该如何形容她娘,总感觉她娘如临大敌,好似村子中藏着毒蛇猛兽,存心要害赵璟。
但赵家村民风淳朴,又多是赵姓族人,赵璟与他们来说,是新的希望。别说赵家村没猛兽了,就是有,他们拼着自己的命不要,也肯定护好了赵璟。
赵家村与赵璟来说,是最安全的所在,一时间她就想不通,到底她娘在怕什么。
或者是,她单纯想错了,她娘只是挂心而已,并没有害怕?
回城的路上,陈婉清与赵璟说了她的疑虑,还说,“总觉得娘恨不能直接留下咱们,好时刻把你盯紧了。璟哥儿,你觉得这是我的错觉么?”
“我也不知。”
“娘好奇怪,她字里言间,好似有人要害你,这种想法从何而来?”
“我也想不通。”
嘴上说着想不通,其实赵璟却微眯起双眸,仔细思索起岳母的举动来。
岳母的一举一动,都给他一种错觉,就是她已经窥破了有人要害他这个事实。
这件事他是从陈婉月的“疯言讽语”中得出来的,岳母又是因何有了这种判断?
“但愿是娘想多了吧,不然,一想到有人要害你,我就头皮发麻。”
“肯定是娘想多了,怎么会有人要害我呢?我又不与人结仇,肯定会没事儿的,阿姐别为此烦扰了。”
赵璟温言安抚,陈婉清心情很快松快起来。
但就在她将这件事抛在脑后时,猝不及防的,差点就出事了。
那是正月十四,陈婉清已经在收拾前往县城的行装了。
但就在这普通的一天,赵家的大门被人敲响了,门外多出了一个破衣烂衫的叫花子。
叫花子蓬头垢面,拖着一条残腿,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拎着个破麻袋。麻袋口微敞着,露出里边的窝窝头和吃剩的半拉馒头。
这种叫花子都是沿街乞讨的,每家每户都不放过,因为赵家村距离县城近的缘故,叫花子没少往这边来,他们也都见惯了。
果然,陈婉清闻声走到大门口时,就听对门的婶子说,“说是祁县来的,祁县在那里咱们也不知道,只听说那里雪灾严重,这人是活不下去了,一路乞讨过来的。看看那脸上的冻疮,唉,简直没个人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