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夜比村里要热闹许多,又逢年关,时不时就能听见远处,响起噼里啪啦响的鞭炮声;再听,就连小孩子高兴的尖叫和吆喝,以及大人们要求回去睡觉的喊骂声,都冒了出来。
白天天气温暖,正午那会儿甚至有些热,但到了晚上,天冷的冻得人手脚发木。
陈婉清洗漱过,披着衣裳赶紧往床上去,在看到床上铺的平展的被子时,她心一跳,稍后却又哆嗦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今天白天过来收拾时,她都没注意到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待铺床准备睡觉时,她意识到不妥,赶紧去娘那屋拿一床先用着。
结果,一过去拍门,她娘直接将门从里边栓上了,连屋里的灯吹灭了,甚至扬言,她已经睡着了,让她也赶紧回去休息,别来烦她。
事到如今,陈婉清如何看不出来,她娘就是故意的。
她倒是还想继续敲门,可德安与耀安都被惊动了,她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出来,只能闷着脑袋回来。
只有一床被子,虽然是足有十斤重的厚被子,应该足以过夜。但是,一想到稍后要与璟哥儿一个被窝,还是很不自在。
正想着赵璟,陈婉清敏锐的听到门外传来些许声音。
那人的脚步停在了门口,轻轻喊了声,“阿姐,我进来了。”
话是如此说,但他还是等到门内应声后,才推门走了进来。
进门后,眼角余光瞥见她已经在床上躺着了,赵璟问说,“阿姐,需要我把蜡烛熄灭么?”
“不用了,现在天还早,我先看会儿书。你去洗漱吧,等你洗好了再熄灯。”
赵璟便去洗漱了。
他之前有刻意在她洗漱时避开,就如同之前在赵家村时那样。他总是会在饭后去南屋坐着看会儿书,约莫她已经洗好,或是已经睡着了,才会回来。
不然,朝夕相对,他很难保证自己还有耐心,能够徐徐图之。
也只有在她睡着后,他才能放任自己心中的欲念增长,任自己被各种情绪痴缠。
赵璟方才就是避到德安房间去了,但是,可以在德安房中与他论书讲题,在那边洗漱就不妥了。
……
东屋的书房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赵璟在脱衣的动静,又片刻,有水声淅淅沥沥传来,吵得陈婉清心浮气躁,手上的书本,一个字也看不到心里去。
这时候陈婉清就忍不住怨她娘了。
后院三间房,她不想着把她闺女的制香室与内室连在一起,也不想着让三间房各自独立,偏在赵璟的书房与内室的墙壁上掏了一个门。
有个门洞也就算了,偏还不给装门,只用一张帘子若有似无的遮着。
那水声与窸窣声,俱都清晰的传到她耳朵里,这让她的心如何不乱?
陈婉清不知出了多久的神,等她再回过神来时,赵璟已经披着衣裳到了床边。
他坐在床畔,目光灼灼的看着斜倚在床榻上的她,“阿姐还要看书么?”
“今天太累了,不看了。你熄灯吧,咱们这就休息。”
赵璟闻声却没有动静,张嘴又问,“我与阿姐一床被褥么?”
“不然呢,你现在再去问娘要一床么?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要不你今晚去前边与德安凑合一下?”
赵璟低低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只那声音中都是愉悦的气息,听得陈婉清有些恼,忍不住便瞪了他一下。
她一把阖上书,将书籍直接塞到枕头下,往床上一躺,被子一卷,给了赵璟一个背影。
床畔许久没有动静,又片刻,就在陈婉清担心,他继续坐在床上会不会冻病时,赵璟脱掉鞋袜和外衫上了床。
他轻轻的扯了扯陈婉清的衣裳,陈婉清便问,“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做什么?”
赵璟又笑,“阿姐,匀我一些被子吧,被子都被你压在身下了。”
陈婉清:“……”
是么?
难怪她睡得这么难受呢。
陈婉清挺起腰,将压在身下的被子抽出来,丢给赵璟,赵璟便钻进了被窝里。
深冬腊月,又是许久不住的房子,有多阴冷可想而知。
即便前些天也用火盆熏过屋子,白日里日头旺盛的时候,也开窗通过风,但屋里还是冷。
尤其是两人之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冷风全都钻进来,冻得人瑟瑟发抖。
身后有个炽热的身体贴了过来,两人之间的缝隙全都消失,似乎还有人帮她掖了掖脖颈处的棉被,冷意都被驱逐在外边,被窝里瞬间暖和起来。
陈婉清没去追问,赵璟为何靠过来,也没询问他,给她掖被子做什么。
平生第一次与男子睡在一张被褥下,即便两人早就有了多日的同床之谊,但同床与同被,那种感觉还是不同的。
屋内太静了,陈婉清的心也太乱了。早先的那一点点的睡意早就不翼而飞,她现在清醒的厉害。
却突然,赵璟开口问,“阿姐,你有想过,老宅众人为何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槐树林么?”
陈婉清听见他这话,忍不住转过身来看向他。
今日月色极好。
皎洁的月光穿过夜幕,轻纱一般的笼罩着人世间。那道道银线也穿过了窗外的油纸布,落在了架子床上。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陈婉清看见了赵璟那张青涩中透着英俊的面孔。
赵璟骨相极清正,配上他身上读书人的书卷气,既清隽雅正,又英姿勃发,委实是个出挑到,让人忍不住看上一眼又一眼的少年郎。
他突然侧首看过来,似乎觉得这样脖子太受罪,便干脆也侧过身,看向陈婉清。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相闻,陈婉清心跳一窒,不动声色的微微往后退了退。
赵璟似没察觉到她的这个动作,他又不紧不慢的开口说,“娘说,是老宅的人歪了心性,想捡漏和发死人财,才早早过去蹲点。但是,阿姐不觉得这也太巧合了么?”
“那条路附近有官道,每日往返的人不再少数。偏之前没出事,之后没出事,恰在老宅众人过去蹲守那天,有马儿打滑,将马车带进沟里……”
陈婉清轻声说,“老宅众人有不妥这是肯定的,若不然,爹也不会教德安用这件事威胁他们。可既然爹不想深究,娘也暗示我们以后离那边远一些,璟哥儿,这件事就不要再想了。以后与老宅众人打交道时,我们多留个心眼儿,省的被他们坑了或算计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