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踉跄着晃了晃,却没敢哭,只是咬着下唇,忍着脸颊的刺痛,抬头看向贤妃:“娘娘息怒……我是来送药的,这药能救三殿下。”
“送药?”贤妃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讥讽,“你们母女在冷宫苟延残喘,能有什么好药?指不定是想趁机害了初儿吧!”
“娘娘明鉴!”沈念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这药丸是我向前淑妃娘娘求来的,专门治疗外伤的,娘娘若不信,可先让太医检验!”
她说得急切,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却字字清晰,没有半分退缩。
贤妃闻言,动作顿住了。淑妃家乃是武将世家,有一些有奇效的药丸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她的药,倒真有几分可信。
她盯着沈念欢,见这少女虽满脸惶恐,眼底却透着一股不似作假的恳切,最终冷声道:“若是这药没用,本宫定要你和你母亲陪葬!”
说罢,便扬声唤来章太医。
沈念欢连忙从袖中取出锦帕,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那枚圆润的褐色药丸。
章太医接过药丸,与几位同僚反复查验,又用银针试过,确认无毒后,才躬身回禀:“娘娘,此药药性温和却强劲,能活血化瘀、续骨生肌,确实是治疗重伤的佳品,可让三殿下一试。”
贤妃点点头,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沈念欢,语气依旧冰冷:“先给初儿服下。”
沈念欢松了口气,却没敢起身,没有贤妃的吩咐,她只能一直跪着。
殿内人来人往,太医喂药、婢女换帕、太监传水,脚步声、低语声不断,可她始终垂着头,膝盖抵着冰冷的青砖,一动不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她的双腿渐渐麻木,膝盖处传来阵阵刺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连换个姿势都不敢,只是在心里默默祈祷,盼着江衍能快点醒过来。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榻上传来一声轻唤:“母妃……”
贤妃见江衍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虽还有些涣散,却已能看清人。
她瞬间红了眼眶,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儿子的手:“皇儿!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母妃了!”
早春连忙转身,快步去偏殿请太医。
江衍看着贤妃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眼下的乌青,虚弱地笑了笑:“让母妃担心了……”
他说话时,只觉得背上还有些火辣辣的痛,可浑身却透着一股暖意,比之前舒服了不少,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不多时,章太医赶来,搭着江衍的脉搏诊了片刻,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娘娘大喜!三殿下的脉象平稳有力,伤口也开始愈合,算是彻底脱离危险了!”
贤妃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躲在殿外屏风后的苏鸢婉听到这话,也悄悄松了口气,趁着众人不注意,默默退了出去。
江衍的目光扫过殿内,很快便落在了跪着的沈念欢身上。
那少女低着头,青色的衣裙沾了灰尘,脊背却依旧微微挺直,一看便知跪了许久。
“母妃,六公主怎么跪在这里?”
贤妃这才想起沈念欢,语气缓和了些,对身边的曲意说:“去把六公主扶起来。”
曲意上前,用巧劲扶住她的胳膊,慢慢将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母妃,今日天色已晚,让六公主在您的偏殿住一晚吧。”江衍看着沈念欢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膝盖,轻声说道,又看向贤妃,“您也熬了一天一夜了,眼下儿臣已无大碍,您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看儿臣也不迟。”
江衍这次受伤,终究与沈念欢脱不了干系,贤妃的心里仍有芥蒂。
可话未出口,便被江衍打断:“母妃,儿臣的伤与六公主无关,具体缘由,等儿臣好一些再跟您细说。”
贤妃看着儿子的眼睛,又摸了摸自己酸胀的太阳穴。
最终,她点了点头,吩咐早春和阿福好生照顾江衍,自己则带着沈念欢,回宫去了。
贤妃与沈念欢离开后,殿内终于安静下来。
江衍靠在软枕上陷入沉睡。
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
再睁眼时,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榻边,暖融融的。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后背,指尖触及之处竟一片光滑,昨日那深入骨髓的痛感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结痂的痕迹都没有,肌肤细腻如初。
江衍微微一怔,随即想起沈念欢昨日跪在殿内的模样,心中了然:定是她用了道具,才让自己恢复得这样快。
“阿福。”他轻声唤道。
阿福闻声进来,见江衍竟坐起身,吓得连忙上前,伸手想扶又不敢碰,语气满是慌张:“殿下!您怎么坐起来了?要不要传太医?”
“我没事了。”江衍掀开薄被,侧身让他看自己的后背,“你瞧,伤口已经好了。”
阿福探头一看,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只觉得这恢复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去偷偷弄些热水来,我身上黏得难受。”江衍拢了拢衣襟,语气平静,“记住,别惊动旁人,连早春也不行。”
“喏!”阿福这才回过神,连忙应声退下,脚步都比平时轻了几分。
待江衍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常服,气色已好了大半。
他叫住收拾好浴桶的阿福,沉声道:“我能恢复得这样快,多亏了六公主,这事你知我知便可,对外仍要装作我还在养伤的样子,不可声张。”
“奴才明白。”阿福躬身应道。
“还有,让苏鸢婉过来见我。”江衍补充道。
阿福刚要转身,殿外忽然传来早春的脚步声。
他立刻配合着江衍趴回了榻上。
早春推门进来,见江衍醒着,连忙跪倒在地:“奴婢该死,不知殿下已经苏醒,未能及时伺候。”
“起来吧,有什么事?”江衍靠在软枕上,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回殿下,方才姜公公来了,说奉皇上之命,派了一名侍卫来保护您的安全,此刻人已经在殿外候着了。”早春起身回话,语气恭敬。
江衍眼底掠过一丝冷笑。
皇上哪里是派侍卫保护,分明是怕他再生事端,派来监视的罢了。
他压下心中的不悦,淡淡道:“让他进来。”
“喏。”早春应声退下,不多时,殿外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踏得极稳,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凌厉气场。
江衍抬眼望去,只见一名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用精致的金色发冠高高束起,发尾垂在肩后,衬得脖颈修长。
身上穿着一袭正红色的劲装,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与暗纹,行走间衣摆微动,尽显华贵与庄重。
腰间系着一条黑色革带,将他挺拔的身姿勾勒得愈发清晰,革带上还挂着一把精致的弯刀,刀鞘上镶嵌着宝石。
再看他的面容,五官立体深邃,剑眉斜飞入鬓,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周身却萦绕着一股清冽的薄荷香,驱散了殿内的药味,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江衍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瞳孔骤然一缩。
这不就是陆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