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疯笑宫(八)(1 / 2)

没过多久,太医院院正——章太医,便带着人背着药箱匆匆赶来。

他进殿一看江衍后背的鞭伤,脸色瞬间凝重起来,却当即从药箱里取出纸笔,飞速写下药方,让下人立刻去熬药。

随后,他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江衍后背黏连的衣衫,又取来麻沸散敷在伤口周围。

江衍此时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哪怕敷了麻沸散,也挡不住那深入骨髓的痛感。

他死死咬着榻上的锦枕,冷汗浸湿了额发,连指尖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章太医俯身于榻前,小心翼翼地为江衍清创包扎。

银刺鞭撕裂的伤口深可见骨,渗出的血珠染红了层层纱布,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就在这紧锣密鼓的救治关头,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得知情况的贤妃赶来了。

贤妃带着焦急的呼喊:“初儿!”

阿福耳尖,先一步冲到内室门口跪倒在地,早春也紧随其后,两人齐齐拦在门前。

“奴才给娘娘请安!”阿福声音发颤,却死死守住门口,“娘娘,太医正在里头施救,您此刻万万不能进去啊!”

“让开!”贤妃双目赤红,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急切,她身后的宫人也想上前帮衬,却被早春拦了回去。

“娘娘,如今太医正在施救,您万万不能进去啊。”早春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语气带着恳求。

她心里清楚,若是贤妃此刻闯进去,见江衍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模样,必定承受不住,到时候追责下来,他们这些宫人一个都跑不了。

“本宫说,让开!”贤妃拔高了声音,伸手就要推开挡在身前的宫人,脚步已经往前迈了半步,显然是要强行闯入。

阿福和早春见状,干脆直接跪在门槛前,身子死死堵住入口,连一丝缝隙都不留。

“娘娘,三殿下伤口狰狞,此刻正是救治的要紧时候,您若进去,万一见了殿下的模样动了气,那三殿下该怎么办呀!”早春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没有退让的意思。

贤妃听进去了早春的话,是啊,他的儿子生死不明,万一她也出点什么问题,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胸口的急切与慌乱稍稍平复了些。

早春趁机给阿福递了个眼色,阿福立刻爬起来,快步搬来一张梨花木椅。

贤妃踉跄着坐下,双手紧紧攥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目光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眼底的焦急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贤妃的贴身婢女曲意捧着一个雕花木盒匆匆赶来,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娘娘!您要的东西奴婢带来了!”

贤妃一把抓过木盒,指尖颤抖着打开。

盒中躺着一颗莹白的丹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她确认无误后,立刻将木盒塞给阿福,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快!拿进去给初儿服下!这是我袁家的续命丹,能吊住他的气,一定要让他吃下去!”

“喏!”阿福接过木盒,不敢耽搁,转身快步进了内室。

曲意连忙扶着贤妃的胳膊,轻声安慰:“娘娘,您别太着急,三殿下向来福大命大,一定能挺过这一关的。”

贤妃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房门,眼神里的担忧丝毫未减。

半个时辰后,房门终于被推开,章太医带着副手走了出来,两人的官服上都沾了不少血迹。

贤妃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快步迎上去,声音因为紧张而发哑:“章太医!锦初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

章太医先叹了口气,眉宇间带着几分凝重,嘴角却勉强牵起一丝笑意:“娘娘莫急,三殿下服下您给的续命丹后,气息确实稳了些,脸上也有了点血色。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下去,“银刺鞭本就比寻常鞭子毒辣,皇上又用了十足的力道,殿下的伤口深可见骨,皮肉都翻卷着,伤及了内里。如今只能看他能不能熬过今晚,若是撑过去了,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撑不过……”

后面的话,他实在不忍说出口。

“撑不过……”贤妃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只觉得双腿一软,眼前阵阵发黑。

“娘娘!”曲意眼疾手快,连忙扶住贤妃摇摇欲坠的身子,将她扶回椅子上。

“娘娘,您可要保重身体啊!三殿下还需要您主持大局呢!”太医们纷纷跪倒在地,齐声劝慰。

贤妃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让曲意为自己顺气,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却多了几分决绝:“你直说,初儿能活下来的几率,有几成?”

章太医垂首,语气带着愧疚:“娘娘,银刺鞭的伤极难愈合,微臣已经用了最好的金疮药,也让殿下服了补血益气的汤药,再加上续命丹的效力……可即便如此,微臣也只有四成把握。”

“四成?!”贤妃猛地提高声音,眼尾瞬间染上了红色。

她指着跪了一地的太医:“既然只有四成,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进去接着治!若是初儿有半点差池,本宫饶不了你们!”

章太医不敢多言,连忙带着副手再次进了内室。

贤妃也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跟了进去。

榻上的江衍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盖着的薄被被伤口渗出的血渍染透,露出的胳膊上还留着几道狰狞的鞭痕。

贤妃看着儿子这副模样,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音。

她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太医,更怕惊扰了昏迷的儿子。

曲意和早春在一旁看着,心里也不好受,连忙上前劝慰:“娘娘,这里有太医看着,您已经一天没合眼了,去偏房歇会儿吧,有消息奴婢们立刻告诉您。”

贤妃望着江衍的脸,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自己不能倒下,初儿还需要她,她必须撑住。

第二天傍晚,江衍没有发高热,可依旧没有醒过来。

贤妃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眼底布满了血丝,脸色也苍白得吓人,却依旧强撑着不肯休息。

而内室里,太医们已经搬来了医书,一页页翻找着古方,试图找到能救江衍的办法,整个院落里都弥漫着压抑而沉重的气息。

贤妃坐在江衍床边,握着儿子温热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初儿,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最爱跟在母妃身后,吵着要吃桂花糕……你快醒过来,母妃再给你做,做很多很多……”话未说完,眼泪又滚落在江衍的手背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阿福的轻唤,他身后跟着一名少女。

那少女身着青色婢女服,两个简单的发髻松松垮垮,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裙摆沾着泥点。

贤妃瞥了一眼,目光转瞬便落回儿子脸上。

“娘娘,六公主求见。”阿福躬身禀报。

贤妃猛地攥紧帕子,眼底瞬间燃起怒火。

江衍遭此横祸,说到底与那对冷宫母女脱不了干系,她还没去找她们算账,这丫头倒先送上门来了!

“让她滚进来!”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殿外的沈念欢听到这声怒喝,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攥紧袖中那枚用锦帕包着的药丸,她从未学习古人跟这些妃嫔打过交道,此刻心里满是惶恐。

可一想到江衍昏迷不醒的模样,她又咬了咬牙,挺直了微颤的脊背,抬脚走了进去。

“给贤妃娘娘请安。”沈念欢笨拙的屈膝行礼,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坚定。

贤妃几步冲上前,扬手便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沈念欢的脸颊瞬间红了一片,头发也散了几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