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拂窗棂,案上最后一根蜡烛忽地熄灭。云逸指尖微颤,手中玉簪在竹简边缘划出一道浅痕,像一句未写完的话,戛然而止。
他并未抬头,只轻轻放下玉簪,目光落在面前三份尚未干透的密报上。墨迹清晰:“天机阁拒绝派出监察”“玄剑宗表示需要再议”“药王谷使者昨夜离城”。
灵悦立于门口,手握长剑,鞋尖还沾着夜露。她刚巡完第三圈,呼吸轻缓,眉心却始终未展。“他们都等着你动手。”
“不是等我。”云逸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是想看我会不会乱。”
话音方落,墨玄从房梁跃下,红衣翻飞,腰间酒葫芦撞上桌角,发出一声闷响。“我说啊,直接放话!谁不服就打一场!修仙界认的是实力,不是嘴皮子。”
苏璃倚在柱旁,纱裙随风轻扬,发间银簪微光一闪。“那你去打?”她语气淡然,“打赢了,别人更怕你独揽大权;打输了,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你现在可不是普通散修,是众矢之的。”
屋内一时寂静。
云逸缓缓起身,走向墙边,取下那件旧青衫披上。衣料洗得发白,袖口已磨出毛边,左耳那颗小小的朱砂痣,在昏光中若隐若现。
“我去谈。”他说,“不争主导权,只谈如何共存。”
灵悦皱眉:“你就穿这个去?主城长老最重礼法规矩,你一身破衣进去,人家当场就能将你逐出。”
“正因他们讲规矩,我才要穿这个。”云逸系好衣带,语气温和,“我要让他们看见,站在这里的不是个想当盟主的人,而是一个愿意低头、愿意沟通的人。”
墨玄撇嘴:“装可怜换同情?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不是装。”云逸拾起桌上那片残缺的竹简,“是说实话。我们没人手,没情报,也没后援。我不怕承认这些。”
苏璃静静望着他,忽而一笑:“行吧,我在外头为你布一层‘听风网’,只要有人动杀意,我能提前半息察觉。”
“别动手。”云逸看着她,“只需防住即可。”
天色微明,主城偏殿已有两位长老等候。一人执玉笏,神情肃然;另一人袖中符纸微光闪烁。墙上嵌着监察灵纹,灵光流转,压制神识探查。
云逸步入殿中,步履沉稳,径直走到中央,解下佩剑,连鞘推至案前。
“云某失礼,未着正服。”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但我所求,非权力,非地位,唯有一条生路。”
持笏长老冷声道:“你昨日才自断龙岭归来,今日一早便逼我们表态,未免太过急切。”
“并非相逼。”云逸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缓缓展开,“这是上月三宗弟子伤亡记录。北岭失守,魔修渗透,七十二人死于暗袭。其中有玄剑宗三代亲传弟子,也有天机阁外门执事。”
他顿了顿,声音略低:“他们不该死。因为无人示警,危险已至。”
另一位长老眯眼:“你是说我们不作为?”
“我说的是——我们都无所作为。”云逸抬眼,目光坦荡,“包括我自己。所以我今日来问一句:下次呢?若下一个死去的是你的徒弟、你的师侄,我们还要等谁先点头?”
殿内一片沉寂。
片刻,持笏长老缓缓道:“你想要什么?”
“不是我要。”云逸取出那片残破竹简,轻轻置于案上,“是哑奴前辈留下的古制——‘轮席执行令’。大事五方共议,执行权每月轮替;战利分配依贡献公示,设监管席监督流程;每月召开议事会,任何一方皆可提出质议。”
暗处的墨玄听见此言,险些摔了酒葫芦,低声嘀咕:“这小子啥时候学会这一套官腔了?”
巷口,苏璃靠墙而立,指尖轻抚脚踝铃铛,听着传音石中的动静,嘴角微扬:“这不是官腔,是聪明。每一条都戳中他们的软肋。”
殿中,藏符长老终于开口:“监管席由谁担任?”
“药王谷圣女暂代。”云逸答得干脆,“她不属任何势力,医术毒术皆通,且曾救过三宗弟子。”
二人对视一眼,皆未反对。
持笏长老忽而问道:“你出身庶流,连云家嫡系都不一定服你,凭什么代表所有人?”
云逸不怒,只平静反问:“三年前黑水渊之战,是谁以身堵住地脉裂口,让三百弟子全身撤离?是我这个庶子。两个月前南岭瘟疫爆发,是谁连夜炼出七百枚清毒丹,送至每个村口?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