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呼啸着掠过荒原,云逸站在悬崖边缘,脚下的碎石簌簌滚落深渊。他左手紧紧按在胸口,那支玉簪隔着衣料灼烫得惊人,仿佛要烧进皮肉深处。每走一步,体内的灵力便紊乱一分,如同有异物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撕扯着五脏六腑。
他撑住剑柄,剑穗上的小铃铛轻轻一晃,发出细微的“叮”声。这声音虽轻,却如冷水浇头,让他混沌的神志为之一清。哑奴曾说过,大地有脉,人心乱则脚步乱,脚步乱则气息随之溃散。他闭上眼,竭力将躁动的灵力缓缓压下,引导其沉入脚底,探向地底深处。
忽然,一阵震动自北方传来,节奏沉稳,宛如某种庞然巨物的心跳。而胸口的玉簪竟也微微震颤起来,频率与那波动完全一致!他猛然睁眼,望向天际——远处,一座断裂的巨塔轮廓悄然浮现,铁链缠绕塔身,锈迹斑斑,竟与石殿中柱子上的锁链如出一辙!
他不再迟疑,转身踏上左侧那条几乎被风沙掩埋的小径。这条路久无人行,岩壁上刻着几道模糊痕迹,像是有人用指甲硬生生抠出的标记。他认得,那是藏书阁最底层竹简所载“避劫图”的路线。
灵悦坐在江边的小船上,船头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在夜色中轻轻摇曳。她将斗篷拉得更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自离开石殿后,她始终未点燃火折,也未曾传讯。那三个跟踪者早在半个时辰前就被她甩在断崖边的药铺,但她清楚,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方才买药时,摊主递来的药包一角有个极小的红印——那是正道巡防司密探独有的标记。他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更蹊跷的是,那人收钱时手微微一抖,眼神闪躲,分明是在等她留下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留在药摊上的那张残页。上面写着“北域已陷,速退”,字迹潦草,似是仓促写下。可那墨色偏紫,正是墨玄惯用的毒墨调配而成的假情报专用颜色。这一点,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小船随波轻荡,她忽然抬手,将一枚铜钱轻轻弹入水中。涟漪散开的刹那,水底闪过一道银光,迅速向东游去。她收回手,嘴角微扬。
原来盯她的,并非人,而是阵法。
丹阁山门依旧巍峨,墨玄仰头望着匾额上“济世丹心”四个大字,金光黯淡,早已不复当年晨钟响起时微微发亮的模样。十年前他离去时,守门弟子尚会恭敬行礼;如今连目光都不曾落在他身上,眼神空洞,宛如木偶。
他晃了晃腰间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故意踉跄几步,撞上台阶旁的石柱。药液顺着袖口滑落,在青砖上留下一片暗绿色的痕迹。地面微不可察地一闪,几道隐匿符纹短暂浮现,又迅速被压制下去。
禁制松动了半息。
他趁机抽出腰间最短的匕首,将卷成细针的情报夹于指缝,手腕一翻,纸针悄无声息地射入通禀匣的缝隙。匣口符文微闪,似欲阻拦,最终却未触发。
“劳烦师兄通报一声,外门弟子墨玄回阁述职。”他咧嘴一笑,声音带着醉意,“顺便……替我问问老阁主,今年的丹元大会还办不办?”
守阁长老眼皮都未抬:“金丹以下,不得入内议事堂。”
“哦。”墨玄拍拍手,语气轻松,“那我改日再来。”
走出山门时,夕阳斜照在牌坊上,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未出鞘的刀横在地上。他哼起儿时常唱的谣曲:“三更炼药四更眠,五更看火六更煎……”唱到一半,忽地停住。
路边石缝里插着一块碎瓦片,之一——意思是:此处危险,但值得冒险。
他从袖中取出红色火折,凝视良久,最后轻轻插入石缝,未予点燃。
云逸终于抵达封印塔外围。这里的风已变了味道,不再裹挟沙尘,反而透出一股陈腐之气,如同开启多年未动的棺椁时飘出的气息。塔基入口立着两块残碑,字迹模糊,仅能勉强辨出一个“禁”字和半个“魂”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