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一块浸满墨汁的破布,黑沉沉地笼罩着。篝火只剩几缕即将熄灭的红光,在焦土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风一吹,灰烬打着旋儿滚到灵悦的靴尖,她一动不动,指尖还停留在剑柄血珠下方半寸处,那滴血,始终没有落下。
它并非凝固了,好似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托着。
“喂。”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你酒葫芦里剩下的那点灵液,能拿来验毒吗?”
墨玄正用断簪刮着腿上的黑气,听到她这么问,头也不抬地说:“能啊,可我舍不得。这玩意儿泡了三年陈酿,喝一口能断肠,闻一闻能续命。”
“拿来。”云逸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左耳的血迹已干,结成暗红色的痂,宛如一枚褪色的朱砂印,“她发现不对劲了。”
墨玄啧了一声,把葫芦倒过来抖了抖,只有几滴泛着幽绿的液体滴到掌心。他凑到剑柄旁,小心翼翼地让一滴液体落在血珠表面。
没有嘶响,也没有烟雾。
只有一道极淡的符文浮起,灰白中带点锈金,轮廓歪歪扭扭,像是谁临摹时手抖了三下。
“操。”墨玄瞳孔一缩,“这纹……我见过。”
“哪儿?”云逸问道。
“三年前药王谷失窃的《百毒谱》残页。”他用指腹蹭过符文边缘,“当时我就在旁边装傻啃糖葫芦,那圣女看见我偷看,表情比吃了馊豆腐还难看。”顿了顿,又补充道,“不是她怕我,是她认得这个纹。”
灵悦没说话,把剑横放在膝盖上,用指甲轻轻刮着血珠周围,那儿有几乎看不见的灵力划痕,密密麻麻的。
“哑奴。”云逸转头看向角落的老者,“能再放一遍昨天的竹简吗?从开战前十息开始。”
哑奴喉结微微发亮,竹简悬空浮起,光影无声地展开。血屠的斧影、灵悦的剑光、墨玄洒毒的动作……全都重新上演一遍,不过这次,没人关心战斗本身。
云逸盯着画面边缘,手指跟着节奏轻轻敲着地面。
第九息。
一个穿青衣的仙门弟子低着头,快步穿过防线,袖口沾着些灰白粉末。没人拦他,也没人注意到他,他本来应该在营地熬药的。
“停。”云逸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影像定住了。
那人袖口的灰烬,在静止的画面里微微反光。
“这灰,”哑奴喉结震动,声音像砂石摩擦,“藏书阁禁火三年,没人焚香。”
灵悦终于动了,她拔下剑穗上的青玉铃铛,轻轻放在地上。铃内壁那个小小的“云”字朝上,正好映着血珠符文的残影。两者不完全重合,但缺口形状惊人地相似,就像一把钥匙掰断后,两半还能对上。
墨玄摸摸发间的断簪:“巧了,我这簪子断口也长这样。”
没人笑。
连他都没接着毒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