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久违地弥漫着真正的饭菜香气。那条肥肉被山花炼出了油,滋啦啦的声音伴着葱姜的爆香,让冰冷的庙宇有了暖意。虽然主食依旧是稀粥,但桌上那碗油光锃亮、颤巍巍的红烧肉,成了绝对的主角。
养母吃着山花塞到她手里的水果糖,听着杨树生磕磕巴巴、隐去了大部分惊险情节的“镇上见闻”(主要强调山花如何“机智”地用便宜价钱买到了肉和糖),脸上每道皱纹都舒展开来。她摸索着,将几颗糖郑重地包好,让杨树生送去给王婶等几家近邻,“沾沾喜气”。
夜色渐深,邻居们收到这意料之外的“喜糖”,反应各异,有真心道贺的,也有背后嘀咕“穷得叮当响还讲这排场”的,但总归,老杨家有了媳妇的消息,伴着那点廉价的甜味,在村里悄然传开。
收拾妥当,养母睡下后。破庙里只剩下两人和一盏油灯。山花把剩下的钱——几张皱巴巴的零票——摊在破木板上,和杨树生一起盘点。
“买糖二十,买米买面三十,肉十五,还剩十五块。”山花数着,叹了口气,“离五百块的债还远着呢。”
杨树生看着那点钱,也沉默了。债务像座山,十五块钱,连个山脚都挖不动。
“但是!”山花话锋一转,眼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拿起那本绿色的《菜市场荣誉摊主证》,“咱们有这个了!火眼金睛!今天能捡到铜钱,明天就能捡到更值钱的!镇上的古玩街、旧货市场,就是咱们的宝库!”
她开始畅想未来:“明天咱们就去旧货市场转转!专挑那些看起来破破烂烂没人要的玩意儿!说不定就能淘到个宝贝!到时候,还怕还不上信哥的债?娘的药钱更不是问题!咱们还能把这破庙修一修!”
她的乐观像一团火,驱散着庙里的寒气和杨树生心头的阴霾。虽然觉得山花的计划依旧充满不确定性,但亲眼见证了“火眼金睛”的神奇,杨树生心里也第一次真正生出了一点盼头。或许……跟着这个疯疯癫癫的媳妇,这苦日子真的能熬出头?
“嗯。”他再次低低应了一声,这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
油灯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
就在这时,放在角落背篓里、用破布盖着的两本证书中,那本红色的结婚证似乎并无异样,但底下压着的那本——封面暗红、透着不祥的《魔鬼的婚约》——其边缘,在油灯照射不到的阴影里,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恶魔眨了一下眼睛。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悄然弥漫,又迅速散去。
山花正说得起劲,没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杨树生则打了个哈欠,疲惫涌了上来。
破庙外万籁俱寂,新的盼头在黑暗中悄悄滋生。而新的麻烦,似乎也已嗅着这对奇葩夫妻身上越来越浓郁的“故事”味道,悄然逼近。
第二天上午,阳光正好,破庙里却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山花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去旧货市场“捡大漏”的宏伟蓝图,庙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摩托车引擎声,以及一个更熟悉的、带着不耐烦的嗓音。
“杨树生!在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