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羽手握小旗,感受着那丝绸冰凉的触感,脑海中闪过楚王那复杂难明的眼神,以及将这面小旗交给他时说的那句“危急关头,或可护你一时周全”。他当时并未完全理解,此刻却似乎明白了一些。
他迎上赵千山的目光,声音虽虚弱,却清晰地说道:“赵校尉认得此旗便好。在下沈清羽,江南沈家之人,亦是……楚王殿下故人之后。屋内之人,皆是与晚辈一同对抗慕容枫、阻止其开启幽冥古道祸乱天下的同伴。慕容枫已伏诛,我等亦是伤亡惨重,何来‘钦犯’之说?至于慕谷姑娘……”他顿了顿,“她只是身负血脉,并未参与作乱,亦是受害者。还望赵校尉念在楚王殿下与诸位抗魔之功,高抬贵手,容我等在此疗伤,稍后自行离去。”
他这番话,半是解释,半是扯起了楚王的虎皮。楚王身为当今皇叔,手握重兵,镇守江南,权势滔天,即便在西北边军之中,也颇有影响力。这面“楚”字旗,便是某种身份的象征和庇护。
赵千山脸色阴晴不定。他奉命捉拿“要犯”,但眼前这年轻人手持楚王信物,所言似乎也合情合理。慕容枫伏诛算是大功一件,若强行抓人,得罪了楚王,恐怕得不偿失。更何况还有苦陀寺的大觉禅师在场……
他沉吟片刻,挥手让手下收起弓弩,沉声道:“既然有楚王信物,又有大觉禅师作保,本官姑且信你一回。但此事关系重大,本官需即刻上报。在朝廷新的指令到达之前,尔等不得离开此地!本官会留下五十军士在外看守!”
这已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沈清羽微微躬身:“多谢赵校尉。”
赵千山深深地看了沈清羽一眼,又扫过他身后那几间屋舍,不再多言,下令大部分军队撤离,只留下五十人将绿洲出入口严密把守起来。
危机暂时解除。
众人退回屋内,皆是松了口气。
苏暮雨看着沈清羽,挑眉笑道:“没想到沈小友还有这层关系,楚王的旗子,可比我这商行的名头好使多了。”
沈清羽苦笑着摇摇头,将小旗小心收好,只觉得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几乎站立不稳,被秦刚扶住。“侥幸而已。楚王心思深沉,此举用意难明,不可久恃。”
他的目光转向角落,却发现石佛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石佛呢?”冷凝霜也发现了。
苏暮雨冷哼一声:“那老滑头,定是趁刚才我们与赵千山交涉时,从他知道的某条密道溜了。也好,省得留在这里是个祸害。”
石佛的逃离,让众人心中又蒙上一层阴影。此人知晓太多秘密,且心术不正,日后恐怕还会生出事端。
经过这一番折腾,沈清羽伤势又有反复,咳出几口淤血,脸色更差。玄晦也一直昏迷未醒。大觉禅师与冷凝霜继续为二人疗伤。
夜幕降临,绿洲外燃起篝火,朝廷军士巡逻的身影隐约可见。
沈清羽躺在榻上,无法入眠。他体内那股被凌无影强行梳理过的力量依旧在缓慢流转,冰寒的煞气、温和的生机、玄奥的经意,三者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这股力量的掌控似乎精进了一丝,但距离真正运用自如,还差得很远。
凌无影离去时那冰冷的眼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去找答案……”沈清羽喃喃自语,“凌兄,你找到的,会是什么?”
而此刻,远在百里之外,一片更加荒凉、仿佛被世界遗忘的戈壁深处。
凌无影独自立于一座孤峰之巅,任由凌厉如刀的夜风吹拂着他破碎的衣袍。他闭着双眼,眉心那黯淡的印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体内那股恐怖的寂灭力量如同沉睡的凶兽,蛰伏着,却也时刻躁动着。
他正在以自身为熔炉,以意志为锤,艰难地炼化、掌控着这份足以令天下震颤的力量。
忽然,他猛地睁开双眼,寂灭的瞳孔望向东南方向,那片埋葬了无数秘密的葬神戈壁深处。
他感应到,那被自己强行压制的祭坛,似乎……又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寻常的波动。
并非复苏,更像是……某种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