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多眨了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脸上浮现出真实的困惑,他认真地想了想,似乎在努力搜索合适的词汇,最终才不太确定地、诚恳地补充道:“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袁朗瞬间被这朴实无华、甚至有点煞风景的关心给噎住了,一口气没上来,只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连话都懒得再多说,“行了行了!这回我是真走了!”
他不再停留,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着训练场边缘那片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茂密山林走去。他的身姿在渐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矫健,步伐沉稳而富有弹性,如同一条收敛了爪牙、却依旧能感受到其蕴藏力量的猎豹,迅速而无声。
不过几个呼吸间,那道迷彩身影便已没入林间朦胧的雾气与阴影之中,只留下一个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不见的背影。
许三多依旧保持着立正的姿势,站在原地,目光执着地望向袁朗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仿佛要将那最后的影像刻进脑海里。
直到林间的鸟鸣声变得清晰起来,他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低下头,嘴唇几不可察地嚅动了几下,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如同耳语般的声音,轻轻地说道:
“队长……我期待着,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一阵清冽的晨风恰好掠过,卷来了山林深处松针和湿润泥土的清新气息,吹动了他额前汗湿的短发。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底深处,那被他努力压抑了许久的、混合着重逢喜悦与对未来无限憧憬的期待与坚定,如同破晓的晨光,再也无法掩饰,熠熠生辉。
日头毒辣辣地悬在正空,毫不留情地炙烤着这片位于草原边缘的驻训场。训练场那片用石灰和黏土混合夯实的平地,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热气蒸腾而上,扭曲了远处的景物。
战士们就在这片滚烫的“铁板”排排列队,身体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夹杂着极力压抑却仍不免泄出的、从胸腔挤出的闷哼,此起彼伏。汗水混着扬起的尘土和细沙,牢牢黏在每个人早已湿透、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的迷彩服上,使得每个战士看上去都灰头土脸,像刚从泥地里捞出来。
一阵风卷着从旁边胡杨林里带来的些许凉意掠过,胡杨那细密的叶子簌簌作响,这声音混着远处训练区域传来的、战士们突破极限时从喉咙深处迸发出的呐喊,非但没能缓解场边的燥热,反而更衬得站在训练场边缘的平板支撑的三连长李卫国心头那股无名火,烧得噼啪作响。
李卫国平板支撑的同时,眉头死死拧成了一个疙瘩,紧抿的嘴唇抿得发白,指关节因为用力攥拳而捏得咯吱作响,毫无血色。
他看着自家红三连的兵,被那看似简单的平板支撑、实则极其耗费体能和意志的,动作折腾得东倒西歪。有的兵刚摔在了地上,挣扎着用颤抖的手臂撑起身子,还没等站稳,手臂就一软,又踉跄着跌坐回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憋出来的泪水。这景象,像一根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尖上,又疼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