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照灯在午夜准时熄灭,靶场重归寂静。高城独自站在器械库阴影里,看着许三多最后一个离开训练场。年轻人的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像道黑色的裂痕,固执地刻在钢七连平整如镜的操场上。
报告!史今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三班已完成枪支保养。
高城没回头:知道了。他摸出烟盒,发现最后一根烟早在两小时前就被自己碾碎了。
连长...史今犹豫着上前半步,三多他...
滚蛋!高城突然暴喝,声音却奇怪地发着飘,都他妈滚蛋!
史今愣在原地。他看见月光下高城的侧脸亮得吓人,下颌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而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竟然泛着水光?
史今猛地敬礼,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的一声闷响。他不敢回头,但知道那是连长一拳砸在铁皮柜上的声音。
高城确实在砸东西。他砸完铁柜砸沙袋,直到指关节渗出血珠。一个大男人,蹲在器械库角落里像头受伤的野兽。他想起自己当排长时带过的第一个兵,想起钢七连荣誉室里那些泛黄的照片,想起父亲说带兵不是带机器时失望的眼神。
许三多那个傻子,闭着眼睛都能打出五弹一孔的傻子,宁愿去草原五班也要守着句口号的傻子...他凭什么?
就凭他是对的。
这个认知像子弹般击中高城。钢七连不抛弃不放弃的口号喊了十几年,原来最懂它的竟是个新兵蛋子。
晨光微熹时,高城出现在许三多宿舍门口。他军装皱得像腌菜,眼里布满血丝,身上还带着浓重的烟味。
十分钟后,操场见。说完就走,仿佛多待一秒就会爆炸。
许三多抱着脸盆回来时只看到晃动的门板。他眨了眨眼,突然把脸埋进湿毛巾里深吸一口气——没人看见他发红的眼眶。
操场上,高城背对着朝阳站立。许三多跑步过来的脚步声像鼓点,每一步都精准踩在心跳间隙。
报告连长!列兵许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