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涅脱掉那身被河水、污泥和鲜血浸透的皮衣,站到了水流之下。
热水冲刷着她的身体。
肩膀的伤口传来刺痛。
她低头看着那道被卢锡安利爪撕开的伤口,深可见骨。
很痛。
但这种纯粹的物理疼痛,反而让她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
她还活着。
这就够了。
她用力地搓洗着自己的皮肤,仿佛要将那六百年的污秽,全部洗掉。
……
洗漱完毕,塞勒涅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件宽大的黑色丝质睡袍。
她穿上它,感觉自己像个陌生人。
就在这时。
“叩叩。”
敲门声响起。
塞勒涅的身体瞬间紧绷,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但下一秒,她又放松了下来。
战斗?
为了什么?
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门被推开。
安娜走了进来。
她也换了一身衣服,简单的黑色背心和长裤,勾勒出与塞勒涅如出一辙的矫健身材。
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就这样在房间里对峙着。
气氛有些微妙。
安娜的手里,拿着一个医用血袋。
那鲜红的液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爱德华说,你可能会喜欢这个。”
安娜将血袋放到了桌子上,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塞勒涅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着那个血袋。
她当然需要血液。
失血让她变得虚弱。
但她从未用过这种方式进食。
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个……病人。
或者说,被圈养的牲畜。
“这里是什么地方?”塞勒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家。”安娜的回答很简单。
“家?”塞勒涅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
“爱德华的家。”安娜补充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塞勒涅最想知道的问题。
那个叫爱德华的男人,他的力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一招击败兽化的卢锡安。
一击秒杀一个强壮的狼人。
那根本不是吸血鬼或者狼人能拥有的力量。
那是……神的力量。
“我们?”安娜想了想,“我们是家人。”
她没有正面回答。
她看了一眼塞勒涅,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好好休息。”
“等等。”塞勒涅叫住了她。
安娜停下脚步,回头。
“为什么?”塞勒涅问。
“为什么救我?”
她不明白。
她和这些人非亲非故。
他们杀了维克托,拿走了那半块钥匙,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为什么还要带上她这个麻烦?
“我不知道。”
安娜的回答,出乎塞勒涅的意料。
“这是爱德华的决定。”
安娜说完,便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塞勒涅一个人。
她走到桌边,拿起了那个血袋。
冰冷的塑料袋,带着生命的温度。
她撕开封口,将那腥甜的液体,一饮而尽。
力量,在她的血管里重新涌动。
伤口处传来一阵阵麻痒,那是细胞在快速再生的迹象。
身体在恢复。
但心里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毫无睡意。
天花板上的华丽雕花,在她的视野里,慢慢扭曲,变成了维克托那张冷漠的脸,变成了克莱文疯狂的笑,变成了卢锡安充满仇恨的咆哮。
一切,都在她脑海里盘旋。
她闭上眼睛。
黑暗中,是她被烧死的家人,是索尼娅被阳光灼烧的绝望尖叫。
谎言。
仇恨。
背叛。
她猛地睁开眼,从床上一跃而起。
她无法待在这里。
这个安静的房间,像一个巨大的棺材,要将她活埋。
她需要走动。
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古堡的走廊,在深夜里显得更加幽深。
墙壁上的火把,静静地燃烧着,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
空气中,飘荡着各种各样的气息。
有亚当那种人造人的味道。
还有……其他的。
一些更古老,更强大,更邪恶的气息。
它们蛰伏在黑暗的深处,仿佛沉睡的巨兽。
塞勒涅的战斗本能,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古堡里,到底藏了多少怪物?
爱德华……他到底在收集什么?
她沿着走廊,漫无目的地走着。
脚步很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她六百年猎杀生涯养成的习惯。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古堡大的出奇,结构复杂得像个迷宫。
就在她转过一个拐角时。
一阵奇怪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前方传来。
不是战斗的声音。
也不是说话的声音。
而是一种……压抑的,带着奇特节奏的喘息。
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
很轻。
但塞勒涅听清了。
是安娜。
她的声音里,没有痛苦,反而带着一丝……欢愉。
塞勒涅的脚步,停住了。
声音,是从走廊尽头一扇虚掩着的房门里传出来的。
门缝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离开。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这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但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鬼使神差地,她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朝着那扇门走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想窥探这个“家”的秘密。
又或许,她只是想看看,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在信仰崩塌之后,是如何活下去的。
她来到了门前。
里面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塞勒涅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缓缓地,将脸凑近了门缝。
透过那道狭窄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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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勒涅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