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力大的时候,容易失眠,有时候还会……”林珊继续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云棠放在沙发上的、刚刚记录完的工作笔记。
就在这时,云棠忽然抬起眼,平静地打断了她,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林小姐,顾先生的个人习惯和工作日程,属于保密范畴。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或许可以联系顾先生本人确认他回来的时间。”
她没有表现出被冒犯,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好奇或不安。她只是用一种职业化的、近乎冷漠的态度,守住了助理的职责边界,也干脆利落地截断了林珊试图进行的、带有优越感的“怀旧”攻势。
林珊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她看着云棠,脸上的笑容未变,眼神却深了些许。
两个女人在客厅里沉默地对坐着,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天色愈发阴沉,雷声在云层深处闷响。
玄关处终于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顾临深推门而入,带着一身室外的微潮气息和尚未完全褪去的、属于名利场的浮华光晕。他显然没料到会看到客厅里的景象,脚步在门口顿住。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林珊身上,那一瞬间,云棠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翻涌起的、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愠怒,一丝猝不及防的狼狈,以及某种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更深层的东西。
随即,他的视线猛地转向云棠,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
林珊已经优雅地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歉意与重逢喜悦的笑容:“临深,你回来了?抱歉,没打招呼就过来了。刚回国,想着来看看你,没想到你不在,多亏了云小姐让我进来等。”
她轻描淡写地将责任揽了过去,姿态大方得体。
顾临深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有回应林珊,目光依旧死死锁在云棠脸上,声音冰冷刺骨:“谁允许你放人进来的?”
这一刻,云棠感觉自己像一件被当场抓获的、失职的物品。她垂下眼睫,没有辩解,只是低声说:“抱歉,顾先生。”
林珊适时地走上前,柔声打圆场:“临深,别怪云小姐,是我坚持要等的。”她靠近他,语气带着一种旧日的亲昵,“我们……能谈谈吗?”
顾临深的下颌线紧绷着,他看了一眼林珊,又看了一眼沉默伫立如同背景板的云棠,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径直朝书房走去。
林珊对云棠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仿佛带着歉意的眼神,随即跟了上去。
书房的门在云棠面前重重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世界。
云棠依然站在原地,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击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她此刻难以平静的心潮。
林珊的突然造访,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在顾临深心中的真实位置——一个可以随时被质疑、被斥责的附属品。也照出了顾临深面对过去时,那远非平静的反应。
但同时,她与林珊那短暂的、无声的交锋,也让她意识到,她并非全无还手之力。顾临深试图锻造的“刃”,第一次挥动,指向的却并非他预想的敌人。
风暴已经降临。而这紧闭的书房门后,正在进行的,是一场关乎过去与现在的谈判,其结果,将直接影响她这个被困在风暴眼中的“囚徒”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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