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十八九岁的小和尚(1 / 2)

翌日清晨,稀薄的阳光穿透歇马镇上空常年不散的阴霾,勉强照亮了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

士兵们正在默默地清扫战场。

然而令人心悸的是,那些被诛灭的邪祟分身乃至狗娃本体消散之处,只余下一滩滩散发着浓烈恶臭的粘稠黑色液体。

如同腐烂的沥青,玷污着地面,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幸存的当地百姓们,此刻全都聚集在悦来客栈那略显破败的大堂里。

他们的人数远比周平昨日见到的要多,大多仍是老人。

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些面色苍白、带着病态的中年人。

甚至还有几个眼神怯懦、却同样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苍老痕迹的少年少女。

他们围聚在一起,向着五皇子和周平等人,表达着劫后余生的、带着惶恐的感激之情。

在周平的温和引导下,惊魂稍定的百姓们才你一言我一语,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歇马镇这十年来所遭遇的、缓慢而绝望的恐怖。

“其实…早在十年前,就有苗头了…”一位须发皆白、牙齿都快掉光的老丈,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那也是一场地动,动静不算太大,但咱们这儿从来没经历过,心里害怕,就报给了官府…”

另一位老妪接话道:“是啊…官老爷们也来看过,可地动没震塌房子,也没伤着人,他们查了一圈,就说没事了,然后…然后就再没管过了…”

人群沉默了片刻,恐惧再次弥漫开来。

“后来…慢慢的,怪事就开始了…”

一个看起来像五十多岁、实则才刚三十出头的汉子声音沙哑地开口。

“最先就是觉得…身子骨越来越不听使唤,容易累,没劲儿。头发白得特别快,脸上皱纹也多了,关节僵硬,弯腰都费劲…”

“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干活累着了,或是年纪到了…”

旁边一个妇人抹着眼泪,“可后来,镇上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不光是我们这些上了岁数的,连些壮劳力也开始这样!

我们去瞧大夫,镇上的、县里的大夫都瞧遍了,号脉都号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气虚体弱,开些补药,吃了屁用没有!”

“再后来…”一个几聋了的老者,断断续续讲着。

“…耳朵开始听不见了,眼睛也花了…看东西模模糊糊…最造孽的是…是新生的娃儿…”

他说到这里,浑浊的老眼里流出泪水,“…娃儿还没学会走路…脸上就长了褶子…头发也稀稀疏疏的变白…根本没…根本没长大就…就老了…”

最后,一位曾是镇上塾师的老先生,用尽力气总结道:

“大家越来越怕…觉得这地方中了邪…又一起去县衙擂鼓…县令大人也派了衙役和师爷来…

可他们查来查去,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只说我们…我们是水土问题…可祖祖辈辈都在这…水土能有什么问题?!”

百姓们的叙述到了这里,气氛变得更加沉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懊悔与恐惧。

“直到有一天…镇上来了一个游方的小和尚。”

那位老塾师继续回忆道,声音低沉,“他看着年纪很轻,风尘仆仆,但眼神很亮。

他一进镇子,就说我们这里阴气盘踞,有极厉害的邪物在作祟,吸食大家的生机精气。

他苦口婆心地劝我们,让我们尽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人群中响起几声叹息和啜泣。

“可那时…谁信啊?”一个妇人哽咽道。

“有人看他年纪轻轻,说话又玄乎…大家私下都寻思,连官府那么多大老爷都查不出毛病,他一个小和尚能比官府还厉害?

再说了…这是咱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啊,田产屋舍都在这里,哪能说扔就扔了?”

“没人信他…都觉得他是想骗点香油钱,或者吓唬人…”

老丈摇着头,满脸悔恨,“我们…我们还笑话他…”

“那小和尚见怎么也劝不动我们,叹了口气,就走了。”

塾师接着说道,“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没想到…”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惊悸:“突然有一天,他又回来了!

样子完全变了,浑身是伤,脸色惨白得像纸,僧袍都被血染透了,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他一回来,就撑着最后一口气,还是那句话:‘快走!那东西醒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我们…我们还是犹豫,还是没人肯听啊!”那妇人哭道。

“看他伤得那么重,我们心里过意不去,还想留他养好伤再走…”

“但他根本不理我们!”另一个汉子接口道,眼神中带着后怕。

“他就像根本没听见我们说话,也看不见我们这个人一样。

眼神直勾勾的,拖着重伤的身子,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镇口那镇碑底下,然后…就那么一屁股坐了下去,闭上眼睛,再也不动了!”

“更奇怪的是…”老塾师的声音神秘起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自打那小和尚坐在镇碑底下之后…咱们镇上这怪病,这要人命的衰老…竟然…竟然离奇地开始好转了!”

“是啊!”众人纷纷附和,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既有庆幸,也有不安。

“虽然没能完全恢复,但至少…不再恶化了,耳朵好像能听见一点了,眼睛也清楚了些,身上也有点力气了…我们还以为…是老天爷开眼了…”

他的声音再次变得苦涩而恐惧:“直到…直到有一天,狗娃出现了。”

“他就那么突然出现在镇子上,活泼可爱,嘴又甜…

我们看他一个孩子可怜,又见他跟镇上好不容易好转的孩子们玩得好…

就都收留了他…谁曾想…谁曾想那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啊!”

“我们看他一个孩子,孤零零的,又乖巧懂事……

心里刚经历过那场怪病,好不容易松快些,看他跟镇上那些同样‘好转’了些的孩子们玩到一起,笑得那么开心……

谁也没多想,反而觉得镇子里多了点生气……”一个妇人捂着脸哭泣。

“大家都觉得他是哪个逃难人家丢下的孩子,心一软,就……就都收留了他。东家给口吃的,西家给件旧衣服…他就这么在镇子里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