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副官回答,一旁眼尖的周平早已瞧清,接口道:“回大将军,看这规制和方向,大概是修建‘朝天宫’的主要建材终于运抵京畿了。”
常珂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却充满讥诮的冷哼。
“德明皇后仙逝已逾十载,父皇倒真是长情,至今还不忘耗费如此国力民力,为她修建寝宫。”
他的语气平淡,却难掩其中一丝压抑不住的不满与酸楚。
周平暗自庆幸自己临行前做足了功课。
他心知肚明,五皇子的生母瑾贵妃慕容云珠,是位番邦贡女出身的妃子。
去世多年后莫说像德明皇后这般享有专属陵寝的殊荣,就连她生前居住的宫苑也早已赐予了更得宠的新妃。
而陛下本人,更是几乎从未在公开场合再提起过这位早逝的异域贵妃。
这种源自出身、近乎刻在骨子里的不平等与忽视,多年来一直如同毒刺般深扎在常珂心中。
这也正是为何他在北境战场上总是那般奋不顾身、作战勇猛无匹。
他太需要证明,即便身为庶出,即便母族卑微,他也绝不比任何嫡出的皇子差,甚至能做得更好!
可他或许从未想过,他越是如此锋芒毕露、军功赫赫。
在龙椅上的元康帝眼中,便越是功高震主、难以掌控,反而愈发加剧了父皇对他的猜忌与防范。
此次回京,匆匆受封“抚远大将军”后便被立刻明旨要求返回北境,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周平望着五皇子冷硬的侧影,不由得在心底笑着摇了摇头。
这位殿下打仗确实是一把好手,可这政治嗅觉和情商嘛…着实是令人扼腕。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蹊跷:
五皇子麾下明明有严济那样的千年老狐狸精坐镇。
怎么就没人教教这位爷一点“藏锋守拙”、“韬光养晦”的基本操作呢?
是教了没用,还是…另有所图?
反观太子常洛,虽说资质平庸,遇事慌乱,也没什么雄才大略,可偏偏占了一个“孝”字。
对父皇元康帝那是绝对的顺从依赖,从无二心。
就凭这一点,哪怕这次捅了天大的篓子,最后也不过是轻飘飘一句“闭门思过”便揭过了。
这其中的奥妙,五皇子恐怕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想到这儿,周平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他本来对这趟护送任务就没半点热情,纯粹是被赶鸭子上架。
眼前这位主帅是个不懂迂直的政治愣头青,前途未卜;
远嫁的公主是个脾气古怪的小祖宗;路途遥远,风险难测…大好的青春年华,何必浪费在这等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上?
于是,他十分光棍地一拉缰绳,直接拨转马头。
“驾!”
在队伍末尾护卫们诧异的目光中,周平竟悠哉游哉地朝着队伍核心——昭华公主的鸾驾方向溜达回去了。
去找后头那位七公主逗逗闷子、抬抬杠,起码有趣得多,这漫漫旅途,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