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急促的铜锣声撕裂了诵经声,只见东南方向黑烟如孽龙腾空,瞬间遮蔽了半边天色。
武候铺救火!闲人避让!
二十余名火师如赤色洪流冲入人群。
最前头的火长手持避火牌开道,身后壮汉们扛着牛皮水袋、竹制溅筒,包铁木靴踏得石板咚咚作响。
几个提着钩镰枪的铺兵更是直接跃上屋檐,砍断经幡清出通道。
周平趁机带人插入混乱的人群:奉《大齐刑统》!阻救火者徒三年!致人死伤者以过失杀论!
他一把拽开愣神的香客:王婶!您家铺子就在火场下风处!
人群顿时炸开锅——
抱着孩子的妇人尖叫着往家跑;
茶博士们手忙脚乱地收着细瓷茶具;
那几个西域商人竟扛起钱箱就往火场反方向逃。
周平三步并作两步跃上高台,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经幡,对觉真大师急声道:大师,火借风势已过永宁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老僧抬头望了眼远处翻卷的黑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阿弥陀佛...…有劳施主。老僧颤巍巍起身,却在迈步时一个踉跄。
周平眼疾手快架住他胳膊,触手却是一惊——这看似枯瘦的身躯竟轻得像纸人!
快扶大师下台!周平朝身后使了个眼色,苗武德立刻带着几个捕快围成人墙,护送着觉真大师迅速撤离了。
衙门内,朱守纯捻着胡须,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堆成了花:周平这招火龙烧仓妙啊!几捆湿柴火闷出的浓烟,比真火还唬人!
周平正往茶盏里添水,闻言手腕一抖:可是要把觉真大师困住,还得朱大人亲自出马啊。
话音未落,师爷匆匆进来禀报:大人,觉真大师求见。
朱守纯一拍大腿:就怕他不来呢!
厢房内。
觉真大师双手合十:朱大人,贫僧奉尊者之命,还需回街口继续弘法...…
大师有所不知。朱守纯亲自斟了杯云雾茶,方才救火时踩塌了三处暗渠,现在街上全是泥浆。您这会儿出去,怕是要污了金身。
老僧指尖的念珠突然停转:那贫僧先行回寺禀报…...
使不得!朱守纯按住他袖角,南城刚报有流寇趁火打劫,大师若出去伤着碰着,我们可怎么向尊者交代。
本官已备好上等禅房,大师不如暂且住下,待明日本官再送您回去也不迟啊!
两人说话之时,窗外隐约传来梆子声,混着衙役们的呼喝。
老僧白眉下的眼睛眯了眯,终是合十应允。
“那贫僧就叨扰县令大人了。”
第二日,晨光刚爬上窗棂,觉真大师已经诵读了一个小时的经文,这时,周平叩响了厢房门。
他手里端着个食盒,蒸腾的热气里混着芝麻油香:大师,朱大人特意让厨房给您备了素面,用的是后山泉水揉的面,鲜笋都是天没亮现挖的。
老僧盘坐在蒲团上,袈裟纹丝未动:朱大人费心了,有劳施主转告,朱大人公务繁忙,贫僧自行回寺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