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白无常引渡的是‘自愿’之魂。若她想回来,心中尚存一丝对人世的‘不愿’与‘牵挂’,那么,在踏入酆都城、饮下孟婆汤之前,这份‘不愿’便是锚定她阳世的最后一道丝线。”师父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江凌雪,“但是,需要有人下去,找到她,在她彻底沉沦之前,唤醒她这份‘不愿’。”
下阴间?!江凌雪心头巨震!这简直是亘古罕闻的逆天之举!凶险程度远超她以往任何一次抓鬼驱邪!
“师父,我……”
“此法九死一生。”师父打断她,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阴司路险,黄泉茫茫,且有无数阴差鬼吏巡查。你需魂魄离体,以生魂之姿闯入,一旦被察觉,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而且,时间紧迫,必须在头七之夜,她的魂魄被正式录入鬼籍之前找到她。否则,一切皆休。”
“我去!”江凌雪毫不犹豫,眼神坚定,“无论多危险,我一定要带她回来!”
---
带着师父赐予的护魂符和指引法门,江凌雪回到了城市。她开始为这趟凶险的幽冥之行做准备,绘制各种护身符箓,准备稳固魂魄的丹药。
江景辞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如同幽魂般出现在了江凌雪的公寓门口。他比之前更加憔悴,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一丝偏执的微光。
“凌雪……带我一起去。”他堵在门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江凌雪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你去?你去干什么?再用你的臭脾气冲撞了哪个阴差,然后把我们所有人都害得形神俱灭吗?”
江景辞身体一颤,脸上血色尽失。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冰冷的现实面前都苍白无力。他颓然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我可以帮忙……我可以……”
“你帮不上任何忙!”江凌雪厉声打断他,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和恐惧,“江景辞,我求你了,你离远一点行不行?你害她害得还不够吗?!阴间不是你的商场,那里没有你发号施令的余地!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和危险!我不能再冒任何险了!”
她的话像一把把刀子,狠狠扎在江景辞的心上。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倒下。
他看着江凌雪忙碌而决绝的背影,看着她为救回诗语所做的一切准备,而自己,却像个彻头彻尾的废物,甚至是一个不被欢迎的灾星。
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就在江凌雪准备好一切,即将在一个极阴的时辰开始施法魂魄离体时,江景辞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他没有再要求同去,只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江凌雪的面前。
这个骄傲了一辈子、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的男人,此刻抛弃了所有的尊严和体面,像最虔诚的信徒,跪在了自己的妹妹面前。
他抬起头,脸上早已被泪水浸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滚着如同岩浆般炽烈的痛苦和悔恨,以及一种……失去了她之后,生命再无意义的空洞。
他望着江凌雪,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血,带着泪,带着灵魂都被掏空后的绝望嘶鸣:
“凌雪……我知道我没用……我知道我混蛋……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不求你带我一起去……我只求你……求你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你告诉她……告诉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没有她……我受不了……我真的……不能没有她……”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呜咽着说出来的,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江凌雪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听着他那发自灵魂深处的、绝望的告白,准备符箓的手,微微顿住了。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强行压下。
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属于法师的冷静与决绝。
她没有回应江景辞的乞求,只是转过身,走向了布置好的法坛中央。
夜色深沉,法坛上的烛火开始诡异地摇曳。
一场闯入幽冥、与死亡夺人的冒险,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