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的消失,像一声无声的惊雷,在萧镜璃心中炸开,留下死寂的恐惧和更深的迷雾。一个大活人,在教坊司内,在秋纹召见之后,竟如此干净利落地不见了踪影,没有留下任何解释,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绝非寻常的调职或告假。这是彻底的抹除。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站在初冬萧瑟的庭院中,阳光稀薄,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意识到,自己触碰到的,或许远不只是一个管事贪墨的小事,而是某个更深、更黑暗的漩涡边缘。赵全,要么是这漩涡中的一枚棋子被无情舍弃,要么…他本身就是漩涡的一部分,被更高层的力量悄然回收。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极大的危险。她的调查,很可能已经惊动了某些人。
她强迫自己挪动僵硬的双腿,面无表情地回到偏厅,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埋首于那些似乎永远也核对不完的账册之中。指尖翻动纸张,心却沉在冰冷的深渊里。
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或目光都让她如芒在背。她试图从其他小丫鬟或婆子的闲谈中捕捉关于赵全的只言片语,但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仿佛这个名字从未存在过,又或者,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禁忌。
傍晚,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那间寂静的新居。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允许自己泄露出片刻的脆弱与惶惑。
线索断了。赵全这条线,在她眼前硬生生被掐断。是晟王?是秋纹?还是…芸娘?他们谁在幕后操纵?目的又是什么?
她走到书案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叠空白的誊录纸。慕容渊的警告言犹在耳。风雨欲来…这风雨,已然刮起,而她被困在风暴中心,却看不清风眼何在。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门外再次响起了叩门声。
萧镜璃浑身一凛,猛地抬头,警惕地问道:“谁?”
“璃姑娘,是我,秋纹。”门外传来那个平静无波的声音。
秋纹?!她怎么来了?是为了赵全的事?
萧镜璃心脏狂跳,迅速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起身开门。
秋纹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粳米粥和两碟清淡小菜,神色如常:“见姑娘晚膳未曾去取,顺道送些过来。王爷吩咐过,姑娘身子需好生将养。”
送饭?只是送饭?萧镜璃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忙屈膝行礼:“有劳秋纹姐姐,奴惶恐。”
“不必多礼。”秋纹端着托盘走进屋内,将饭菜放在桌上,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书案上摊开的账册,“姑娘还在忙?真是尽心。”
“分内之事,不敢懈怠。”萧镜璃垂首应道,心弦紧绷。
秋纹转过身,看着她,忽然道:“对了,今日听闻姑娘在寻赵全管事?”
来了!萧镜璃指尖微微一颤,强迫自己抬起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一丝懊恼:“是…芸姑姑交代核对一项旧账,需寻他问句话,谁知竟寻他不着,说是告假了?倒是耽误了事…”
秋纹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冷漠的笑意:“姑娘不必寻他了。赵全此人,手脚不干净,私吞采买银两,已查有实据。昨日禀明王爷后,已将其逐出教坊司,永不录用了。”
逐出教坊司?永不录用?好一个光明正大、无懈可击的理由!
萧镜璃心中冷笑,面上却配合地露出惊讶与恍然:“原来如此…奴竟不知,险些误事…”